我看看少婦和小男孩,他們的裝束,和這片世外桃源融成一體,反倒是我,白襯衫、牛仔褲,一身的突兀。
他們衣服的質料,我實在說不出是什麼,柔軟堅軔,觸感極是柔滑。看起來,那裝扮像是李唐風!高挽的髮髻,薄紗披肩,又像是日本藝妓的風華,露出雪白頸項的薄和服,纖細的腰,輕娜的蓮步……小男孩的裝扮就更讓我猜不出時代朝季了。像漢像唐又像六朝,也就是說,根本不知曉像什麼。他也系髮髻,像武俠片的俠客那樣,上身是v形開襟,衣領處偏又多了一塊現代男女穿襯衫時耍帥將領子翻起的領巾團圍住頸子,下身則是尋常歷史書裡的士大夫裝束,腰圍一條黃白束帶,活脫畫片裡走出來的人。
天呀!我是掉陷在那一朝?--還是那個不知名的國度?還是在地球吧?我突然覺得荒謬起來。
說來可笑,我是文科的考生,卻有理科的頭腦,我的意思不是說我有什麼過人的數理細胞或者科學知識,而是發現事實、接受事實的理智冷靜判斷。我不像爹爹和娘娘,老為一點小事就大呼小叫,驚天動地,為些無法挽回的事唉聲歎氣。像現在,我並不恐懼我的處境,我想的只是盡快瞭解自己究竟發生什麼事,然後想辦法解決。
我深吸一口氣,對少婦說:「好了,請你告訴我,現在是公元那一年?」
「什麼?你說什麼?」少婦神情困惑又驚訝。
我突然有種古怪的感覺,脫口而出卻是不相干的事:「嘿!你們不會是在拍片出外景吧?」
「什麼?」少婦眼睛睜得好大,看來我是把她弄迷糊了。
好吧!換個方式--「我叫楊舞,請問--」
少婦嫣然一笑,把小男孩拉過來。
「我叫嫣紅;這是我弟弟,龍太。」
弟弟?我還以為是……
「好的,嫣紅小姐。」我點頭說:「現在請你聽好,我--在我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我想問你一些事,可能你會覺得很迷惑,但請你盡你所知盡量回答我,我需要你的幫助。」
「嗯。」嫣紅看著我,滿臉的風情,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聽懂我的話沒有。
「現在--」我又深深吸吐一口氣。「請你告訴我,這裡是那裡?那一年?什麼人當政?」
嫣紅再度睜大她那可愛明亮的眼睛,清澈盈水,極是惹人愛憐。
「楊舞姑娘,」她說:「你問的,我實在不怎麼懂。不過你放心,我會就我所知一一告訴你。我們這裡叫隨青源,是宗將王爺的封邑--哎呀!我還是從頭說吧!你也可以知道得清楚一點。這裡是上清國,上王尊將藩統治著這一片青翠山河。上王有兩個王弟,定威將軍賀將藩王爺封邑在南山源,另外一個茲密將軍宗將藩王爺封邑為隨青源。然而上清其實只是一個統稱,宗將王爺是最偉大的英雄--你現在在的這地方,就是宗將王爺的封邑,隨青源。我們都是王爺的子民,都在王爺的管轄之下。宗將王府在東城裡,我們這地方是在西城郊外。王爺在這裡建了一座樓台,有時郊宴巡視就在這裡歇息。是的,就是這座樓台--」
「嫣紅姊!」小男孩突然叫起來:「今天王爺要在這裡宴客呢!你沒忘記吧?!』 「啊!」嫣紅神情焦急起來。「對不起,楊舞姑娘,我沒時間再向你解釋了!我們得趕快,否則待會有人來了就不好了。等晚上我再慢慢告訴你,現在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你能走嗎?我扶你--先到我家去!龍太,快!」
他們姊弟費盡力氣才將我半扶半台地扶進馬車中。所謂馬車,就只一匹馬,拉著一輛木頭釘成的盒子一般的車體,頭頂可透見天空--其實就是一般電影農家裡可見的那種載運稻草,圍了三個欄柵,後方漏空的載貨馬車。
他們將我扶到床上休息,急急忙忙又要出去,我覺得很奇怪,忍不住叫住他們。
「嫣紅小姐,你們在趕什麼?那麼急!」
「宗將王爺今天要在樓花合宴請賓客,我們若不趕快去幫忙,被發現了會被打死的!」龍太天真的臉龐卻掛著嚴肅的神情。
「什麼?」我皺起眉頭。「為什麼要你們去作工?你們又不欠他什麼,幹嘛那麼怕他!這時代還有奴隸嗎?」
一看他們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錯了。龍太還好,畢竟是小孩,洗腦得還不夠徹底。倒是嫣紅那神情,像是我說了什麼大逆不道、可遭天譴的話來。我暗地歎一口氣,示意他們趕快走。她拉著龍太,幾乎是用跑的朝樓花閣趕過去。
看來,這是君主封建專制暴虐的時代。可是,是那一朝呢?真後悔沒有好好念好歷史。大學入學考時,歷史科我只考了三十八分。我一直討厭念它,以為那不過是死人的東西,何必拿它當什麼寶,看來我是失算了!
現在,我想,我是掉入時光隧道了。那道閃光是關鍵,身體無法動彈大概是時光逆流時引起的副作用。不知道會持續多久,我真怕我就這樣癱著不能動--別慌!鎮定,要鎮定!不知道是幾點了……
我靜靜地打量房中的一切,可憐最是貧家農。農家樂的景象都是當政者用來麻醉人民思想的道具,真實的世界那有這麼美好!地主剝削,貴族搜刮,這些看天吃飯的人,那裡真的活得那麼愜意。
我躺著,盯著天花板,覺得一種異樣的氣氛在擴散。屋裡好像有人!我努力轉動脖子,還是看不出什麼。太難了!我放棄掙扎,老老實實地躺好,盯著天花板。
我還是覺得屋裡有人在窺視,也許因為沒有自衛的能力,我突然沒來由地恐慌起來。那種壓迫恐懼感--我感到心臟要跳出心房。
有人走到我床邊,停在我右側旁。我慢慢、慢慢地轉過頭,銀袍、銀色束帶、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