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龍天運倡行儉約政風,下頭的人為了討好皇帝,恐怕會建上一條黃金白銀鋪就的道路以供聖駕行走,各地也會毫不節制地勞民似財、大興土木建一些華而不實的行宮來取悅他;所以為了不擾民,不讓地方官員藉此名目盤剝民力與民財,龍天運寧願把一切南巡的供應都交由內務府以及皇傢俬庫去解決。金璧皇朝國力正盛,皇傢俬庫裡幾代累積下來的財富非常驚人。
錢糧在手,萬事不慌,龍天運的底氣足得很,難得出遠門一趟,那龐大數字的花費,不過是私庫裡微不足道的支出罷了,半點無需讓臣民去為他的花用傷神一一又不是叫化子,出門玩一趟還得朝臣向百姓化緣!
當然,種種南巡部署工作是臣子們的事,而龍天運之所以仍然每天在忙,則是必須批完所有標注為重要的奏折,審閱三省六部呈上來的重要公文,以及思考南巡期間看守朝廷的議事群。
他拉來了不幸正待在京城的三弟龍天連為首,三位顧命大臣旁佐,在他出宮期間代為理政,但凡不算特急事件,不算重大天災人禍,都放權交由他們自行處理,不必特地八百里加急送到他手中讓他決議。
「上次恣意在外面玩樂,似乎已是上輩子的事了。」待三位大臣退下後,龍天運才有些玩笑地感歎著,覺得自己真是個好皇帝,自動自發地為國鞠躬盡粹。
龍天連瀏覽完兄長南巡的路線圖,若有所思地問:「皇兄,您……不會是偷偷預藏了五天行程要微服去玩樂吧?」
「怎麼看出來的?剛才太傅他們都認為這行程排得恰當,沒有疏漏之處。」龍天運眉毛一挑笑問,走近三弟一同看輿圖。
「由歧川到江陵,只於江陵一處歇腳,但中間倘若行程走得快些,只需兩天即可抵達,皇兄卻打算用上七天去走這條路。如果皇兄讓南巡的皇輦隊伍緩慢行進,大隊人馬浩浩蕩蕩拖延行程不說,在人多的地方還得配合沿途受百姓參拜,整個皇輦的行進速度說有多慢就有多慢:而皇兄若是丟下這些累贅,僅帶著幾名明衛暗衛快馬奔向江陵,只消一天半的光景。提早五日抵達,不就是偷到五日清閒了嗎?臣弟可不敢或忘七年前陪皇兄以東宮太子身份出使南紹國時,皇兄也曾金蟬脫殼一次,還遇上了南紹『春煊樓』的花魁歡歡,譜出了一段韻事哩!」好不容易出宮一次,目的地還是美景如畫的江南,他這皇兄豈會允許自己身在美景之中僅僅當個以朝政為重的帝王?與他兄弟這麼多年,還會不清楚嗎?
「朕就知道這件事大抵瞞不過你!」
龍天運放聲大笑,記起七年前在南紹國領受過的美人恩,皇弟不提他還真給忘了。當年他還差一點將那女子帶回宮哩!不過,當年那花魁賣的就是「出淤泥而不染」,那清高冷艷模樣,倒有幾分像他現在的寵妾趙吟榕。可見自己是比較容易對這樣的女子感興趣的。
才貌兼具的美人都難免恃才傲物,所以身段也抬得高高的:但是,一旦收服了她們,其千依百順、任人予取予求的柔媚則會盡數展現,讓他得以獨享她們美媚的一面。他向來享受這種收美的過程,並且不局限於某人,而在於「每一次」的美人恩。正興頭時,不介意寵著:興頭過了,連人帶著美好時光,就留在記憶裡,卻再難想起了。
「皇兄,您現在是帝王,全天下之仰望,臣弟雖然希望皇兄事事如意,但更希望皇兄遠離危險。」對於自家兄長的行程安排,英王龍天連情感上雖不反對,但理智上還是希望如今己經身居皇位的兄長,行事能以穩妥為主。
「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居樂業,朕自認還算愛民如子,倒不覺得會有人因這次南巡起什麼大逆不道的心思。」
「可是,皇兄——」
龍天運揮揮手。
「朕當然知道世事就怕個萬一,所以為兄自有安排,肯定是萬無一失的,你放心吧。對於咱們龍家的天下、對於這個皇朝,朕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想要親自帶領臣民走向更強盛。不求千秋萬代,但至少要掙取將國祚延長個百十來年是可以做到的。」
「既然皇兄心中有著偉業壯志,行事就應當更加謹慎才是。」
「行啦!關於朕的人身安全,就讓燕奔他們傷腦筋去,你這個英王,只要代朕守好疆土,保天下子民一方安居樂業即是為國盡忠,就很對得起百姓對我龍氏一族的供奉了。」
英王拱拱手,雖然還想說些勸解的話,但皇兄明顯不想聽,所以即使他有滿腹忠言,也沒能倒進皇帝的耳裡,只能暗歎一聲,閉上嘴。
見三弟還算知趣,龍天運提腳走到窗邊,望向窗外綻放得正艷的各色春花,笑道:「瞧這大好風光,此刻的江南,不知該有多美。美景佳餚麗人……朕倒想領會水鄉江南的種種風情,尤其想聽那吳儂軟語,那股酥到骨子裡的溫柔,可不是咱帝京仕女會有的韻味。上回天逵南下辦差,回來之後,對江南姑娘讚不絕口、念念不忘,至今仍然時常叨念著想再去。」
龍天運雖風流,但他的原則是當他身處帝王之位時,目光只放在屬於他的後宮妃嬪,絕對不朝別人家的妻妾多看一眼,再美絕人寰也是不看不沾不想:而當他微服外出時,都是以自身本事去搶撥中意女子的芳心,不管那女子是出身青樓,或是颯爽俠女,或小家碧玉,一律真心對待一不過此等「真心」的期限非常短暫,短得像一場午睡的春夢,一下子就醒了,且半點不留痕跡。
若是此次南巡,能在極短極短的些許私人時間裡,邂逅一場情緣,倒也是不錯的。雖然說,有點難,但不妨礙龍天運對此有所期待。常年大魚大肉,總會渴望嘗幾日清粥小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