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新花龍戲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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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只要沒人一直在皇上面前提起我,那麼我就是安全的。」柳寄悠步下廊階,迎著明亮的陽光輕笑道:「皇上不再記起我,我就能被悄無聲息地遣送回家。當然,可能會被外人看成特別不受喜愛而被皇上逐出宮,連婚事也不安排,然後流言蜚語襲面而來,我父兄不得己便將我遠遠送走,避避風頭,之後,我在帝京從此銷聲匿跡……再之後,便得以自在遨遊於天地之間。」愉快的笑意收不住,只能以貝齒輕咬住下唇,才能不讓自己失態地笑成大嘴巴,維持著一個貴女面對外人時該有的矜持克制。

  對皇帝沒有野望的女人,不幸深陷深宮之中,等的不就是自由那一天的到來嗎?半年很久嗎?並不。有了盼頭之後,日日都可以過得飛快!半年,不過是花籽長成花苗,再長到第一次花開罷了,很快的!當然,如果這段等待的過程中能耳根清靜一些就更好了……

  顯然,這是妄想——

  「如果你不去嫁一次,又怎能體會生為女人的幸福與快樂呢?當你過著自認為的自由自在生活時,你同時也失去了另一種更幸福的可能,這真的很可惜。」英王的固執不下於柳寄悠,所以仍然苦口婆心地勸著。

  「就讓這世上的人,想成親的去成親,想獨身的就獨身,不是很好嗎?誰也沒妨礙誰啊。」

  「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樣想不開,再過個三五十年、一百年之後,世上就沒有活人了。」

  「世上如我這樣的人真的很少,我很享受自己的獨特,不希望別人跟我一樣。所以您真的不用擔心人將會滅絕。您想想吧,那些出家的和尚、尼姑不也是單身沒後代的嗎?怎麼就沒有人因為佛家的戒律而憂心百年後人將不復存?」

  「嘿,這種事,就算你辯贏了,也不表示你是正確的。」

  「英王殿下,您要想開一點。」既然辯不贏,乾脆點認輸不是很好嗎!何苦找虐啊?柳寄悠在心中搖頭。

  「你才該想開一點!簡直是死腦筋,不把自己的人生當回事!」

  「我沒不當回事,對於人生大事,我是很慎重的。」

  「恕本王完全沒有看出你哪裡慎重了。你都沒想過嗎?如今柳大人尚能保你,可你這樣的孑然又能維持多久?日後待你父親百年之後,兄嫂當家,整個家族又是另一番景象,你將從正主變成客居,到時整個柳府,哪還有你立足之地?」理想與現實之間,最後終究必須向現實低頭。

  柳寄悠靜靜看著英王,一時不語,只是笑,然後不期然吟出《詩經》中「斯干」的末段:「乃生男子,載寢在床,載之衣裳,載弄之璋。其泣奎奎,朱芾斯皇,室家君王。

  乃生女子,載寢之地,載衣之裼,載弄之瓦。無非無儀,唯酒食是議,無父母詒罹。」

  見英王瞪大眼,不解她這突如其來的吟詩興致是在幹嘛,她低笑道:「打一出生,男女便被不同的期許加身,造就出現今情況:我無法改變世俗的定見,可我至少可以放棄這種女人應當擔負的職責。」

  「你把一切先想得太糟,所以逃避:可,你應當也知道,一切皆事在人為,我相信以你的聰慧,不管嫁人或不嫁,定然都會讓自己過得很好——」

  她同意。

  「我當然會讓自己過得好,但我真的不願意在未來的好日子裡,有某個男人加人其中。」總之,她現在正享受著一人的自由美好,對丈夫這種生物無比排斥,半點不想再聽。「至於將來兄嫂當家,恐怕沒有我立身之地,最不濟也不過是入尼庵清修吧,這又何妨?再說了,英王爺,您得想想,一旦您成功將我給嫁掉的話,我們之間的友誼恐怕就到此為止了。承蒙不棄,您願意將我視為好友,寄悠也珍惜您這段友誼,人生難得一投契知己,若是我嫁人了,為了杜世人悠悠之口,一切都得避嫌,這段友情,也就只能變成回憶了。」

  「何……何致於此?」英王心中一個咯登,突然想到,可不正是如此嗎!成了親的男人仍然可以有男男女女的知己:但成了親的女人要敢再與外面男人親近,那結果就是滅頂之災。世情如此,誰也改不了。

  柳寄悠心中吁了口氣,總算拿捏到他命門,可令他暫時閉嘴了。真好。

  「所以,殿下,您真的、真的不要再勸我嫁人了,也不要再費心為我張羅這些東西——」下巴點了點那堆畫像,「我心領,但不受。真心誠意,沒有任何虛矯之意。」

  龍天連瞪著她半晌,最後歎道:「好吧,隨你。這次就算了。」將一疊畫像丟一邊去,不多說了。

  她伸手輕拍他肩,安慰之情不言可喻。

  「方纔聽了一耳朵關於高遠璇的人品才華,如果真是個不錯的人,那我倒是願意與他結交為友。」

  「省省吧。我想其他男人沒有我分得這般清楚的。一如你所言,絕人多數的男人欣賞女人之後,就會想娶回家,你還是小心些吧,別惹來一身腥。」

  「是是是,謹受教了。」想想也對,她對其他男人可真沒什麼信心,還是謹慎點好。

  「好了,我得走了,明日一同手談幾局如何?」今日光忙著勸她嫁人,就耗去所有時間,說得口乾舌燥卻沒任何成果,英王覺得有些心力交癢,決定早點回府,去跑跑馬、練練武,消消嚳氣。

  「當然好。隨時恭候大駕。」

  他點頭而笑,走出小院。

  柳寄悠將英王送出大門,目送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之後,並沒有馬上回院子裡,就半靠著門柱,很是放鬆地看著天空,好一會才吁了扣氣,打算轉身回屋裡看書,卻不料一轉身就對上一雙威嚴冷沉的眼。

  怎麼有人?!怎麼是他?!他怎麼會在院子裡?!他他他瞪她幹嘛?!

  她一時被嚇得木愣,忘了該行大禮,只下意識地撫住心扣,退了一大步,然後低呼:老天!他怎麼進來的?又是幾時進來的?他們剛才談話的地方正面對著大門,不見有人來呀!這院子就這麼小,只要有人出入,一眼就看得到的,可她居然不知道他是幾時走進來的!又進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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