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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胭脂紅糕餅鋪(2)

  孫子逸前後的落差太大,起因是他遇險碰到李亞男時,正是他最狼狽、最不堪的時候,渾身血跡斑斑,白衣染成血衣,臉上的汗水和污漬融在一起,還有敵人飛賤的鮮血。

  整體來說,是連他爹娘都認不得他,更何況是多年未見的小青梅,她誤打誤撞救了他是他命大。

  而且六年的變化甚大,當年身形秀逸的少年,如今己長成修竹一般的玉潤公子,皮膚白晰,鼻若懸膽,雙目漆黑如墨,厚薄適中的唇如染上桃花汁,粉艷得誘人。

  洗去血污的面容俊俏得教人移不開視線,眉是遠山眉,眼若勾魂眼,淺淺一笑彷彿滿園花開,隱約聽得見枝頭花苞迸裂開的細微脆響,難以與當日的血人重疊成一人。

  定力差的,說不定一見此人就動心,長得這般出色的男子,桐城找不出幾人,更遑論那一身溫儒氣質。

  但是對李亞男來說,他不過是披著一身好皮相欺瞞世人,全身上下沒有一根良善的骨頭。

  「托小小姑娘的福,小生這人的運氣一向很好,總能遇到貴人,轉危為安,在此送上個謝字。」孫子逸是真的感謝她,若非她及時出現,射出驚人三箭,他此時早已命喪黃泉。

  對於身為他口中的「貴人」,李亞男完全高興不起來。「別喊我小小姑娘,聽起來像青樓女子。」

  煙雨樓有位芊芊姑娘,琴畫雙絕,面如芙蓉,賣藝不賣身,城中男子為之傾倒,奉為傾城佳人。

  什麼賣藝不賣身,早就破瓜了,入幕之賓不知有多少,只要價錢談得攏,佳人一雙玉臂任君躺,朱紅丹唇請人嘗,聽說她一夜要萬兩,少於這個數連半根頭髮也摸不著。

  開當鋪的人消息最流通了,每天進進出出的人只多不少,一人說上一、兩句閒話,這城裡還有秘密嗎?

  在當鋪典當的可不全是中下層百姓,還有不少出身良好的富家子、閨閣千金,他們缺錢花用不好聲張,便拿些珠釵、字畫甚至是府中的貴重物品來典當,換點現銀。

  當然,公子小姐們不會親自上門,大多派身邊信得過的奴才丫鬟跑腿,而這些人最碎嘴了,一逮到機會便將各家各府的私密事宣之於口。

  孫子逸被她的話給逗笑了,神情一柔,說道:「小小之言莫敢不從,不過你想當青樓女子是不夠格。」少了溫柔似水。

  「少用文謅謅的話搞得我心煩,你要沒事請離開,我很忙,恕不奉陪。」一看到他那張俊逸臉孔,李亞男就來氣,好不容易看上個順眼的,居然是她不死不休的仇人。

  「我是沒事,咱們敘個舊吧!」

  「誰要跟你敘舊,我跟你不熟,而且是非常不熟好嗎?你太強人所難了,我們之間有仇,有什麼舊好敘的?還是你想翻出陳年舊帳,咱們好好的算一算,你欠的可不少!」

  「什麼仇,我怎麼不記得了?瞧我這記性只記得好的,忘了陳年爛谷子,你看看那些老帳簿都被蟲子蛀了,咱們翻過那一頁,重新換一本帳冊。」帳是新添的,一筆情債。

  「孫子逸,你是無賴嗎?以前還是行事端方的正直少年,怎麼去了南山書院後,好的沒學盡學些軌褲子的放浪行徑,你們孫家出了不肖子孫,你爹娘可知曉?」李亞男故意諷刺他。

  「近朱則赤,近墨則黑,南山書院盛行的是讀書風氣,幾乎人手一書,手不離書,書不離手,孜孜不倦,只是書看多了會變成書獃,總要找些消遣。」

  他便是在那兒結識了那人,改變了他今後的走向,同窗三人只知那人叫黃千祥,大他一歲,學識和涵養都和書院的學子不同,為人謙和,善於時政,與之交談勝讀萬卷書。

  然而他從不談家世,只論詩文,和一般學子一起住在獨棟學舍,十日一休沐也不回家,除了年節前後月餘返家一趟。

  後來兩人走得近了,他才知道黃千祥是化名,此人本姓趙,名胤祥,為本朝五皇子。

  「所以你的消遣是當個登徒子?」從他無法無天的作風可見一斑,簡直是信手拈來。

  孫子逸勾唇一笑。「我輕薄了你嗎?小小。」

  「你不要左一句小小,右一句小小,請喊我李姑娘或是小東家。」當鋪雖是她在管理,但仍在他爹名下,所賺銀兩扣除她那一份「工資」,其餘交入公中,供一家花用。而花不完的便成為李家的財產,日後分家也有她叔叔的一份,大房分得多,二房約三分之一°「小東家太生疏了,李姑娘也顯得距離太遠,還是小小親切,好記又好喊,表示咱們感情好。」

  他的小小,那個打小就老氣橫秋的叉著腰、指著他鼻頭罵的小丫頭。

  你文不成,武不就的,以後會有什麼出息?難道你要繼承你家的醫館,當個行醫救世的大夫?!

  清脆稚嫩的嗓音猶在耳際,像一道響雷打醒了孫子逸,自視甚高的他以為才識過人,文章如龍遊走,下筆神速,在他那個年紀得個童生已經很了不起,很多人連童生試都過不了。

  可是在她眼裡卻是文不成文,滿篇浮誇,詞藻華麗卻未切入重點,字寫得好,可是浮躁,有點過於修飾,他還六體不動,只會死讀書,哪天遇到事,弱質書生如何保家護園,捍衛一家老小?

  她的話給了他很大的打擊,他從不知道在她心裡他是這麼沒用的一個人,同時也是警醒,告知他不能再懦弱無能,即使做不到文能安邦,至少要能守住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心愛之人絕對不能被人奪走。

  適逢三伯公推薦他到南山書院就讀,這是一個契機,他不想放過,雖然很不捨,他還是毅然決然的背起行囊,遠赴京城,拋下桐城令他念念不忘的人與事。

  到了南山書院後,他才明白什麼叫井底之蛙,桐城縣的童生算什麼,在這裡就讀的學子幾乎人人具有秀才功名,還有考上舉人的學生仍一心向學,追求更高深的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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