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久思也沒謙遜,得意的抬了抬頭,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任那小子再狂,也翻不出本姑娘的手掌心。」話雖這麼說,但她現下能有辦法整治犯了瘋病的初六,是因為當初她曾被他給折騰得夠嗆。
水雲鎮臨海,每天都有不少漁夫出海捕魚,回來時,有人會直接在碼頭那兒賣起魚來。
那時她恰好想去碼頭買些剛捕回來的新鮮魚貨給病重的奶奶補補身子,抄了條近路過去,途中意外發現有人昏倒在岸邊,她過去查看,發現那人昏迷不醒,但還有口氣在,便喊來附近幾個人,將他抬去鎮上的醫館。
大夫替他紮了幾針,再灌了些湯藥後,翌日,他總算清醒過來,卻癡癡傻傻什麼都不記得。
她見他可憐,暫時收留他,不曾想帶著他回去後,這人竟犯起了瘋病,鬧著說自個兒是海裡的龍王,要回龍宮去。
鬧騰半晌,擔心他真有可能跑回海裡去,她乾脆拿了木棒毃昏他,等他再醒來,又變成呆呆傻傻的模樣,像個孩子似的,無論她上哪,他都緊跟著。
在他調養的那段期間,每隔幾日就會犯病,有回他竟把自個兒當成一頭狼,追著她和奶奶想咬,鬧了好半天,最後是他自個兒絆了一跤,摔昏過去,等再醒過來,又變回那個三歲幼兒似的癡傻模樣。
雖然他的行為讓她很頭疼,不過奇怪的是,病重的奶奶在他這麼時不時鬧上一鬧的情況下,病情非但沒變嚴重,反倒精神了些,她遂將他留了下來,本想讓他留在家裡幫忙照顧奶奶,後來發現他笨手笨腳,壓根照顧不來,還要奶奶分神照看他,她只得把這傢伙拎來茶鋪幫忙做事。
可這傢伙笨死了,怎麼教都教不會,反倒越幫越忙,最後她只能讓他洗洗抹布、掃掃地,幹些簡單的活。
見他安靜乖順的待在院子裡面壁思過,高久思輕輕歎息一聲,也不知他腦袋有沒有復原的一天,大夫說他後腦杓遭受到重創,約莫是傷了腦子,好端端的人才會變成這般。
他這情況,大夫也束手無策,只說他有可能哪天就恢復了,也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好。
「思思、思思,我抓了一隻鳥。」一大早,初六帶著憨傻的笑容,一路跑向高曲氏的房裡。
正在服侍奶奶用早飯的高久思瞥見他抓在手裡的那東西,皺起秀眉,斥了聲,「那不是鳥,你打哪抓來的蝙蝠,快拿去扔了,要吃早飯了,去把手洗乾淨。」
他俊朗憨傻的面容流露出困惑之色,「可是它會飛,還有翅膀。」他一抓到這隻鳥,便趕著想送給思思。
坐在桌前用早飯的高曲氏,微笑的溫聲告訴他,「會飛的不一定都是鳥,像蚊子、蒼蠅會飛,也有翅膀,可它們就不是鳥,你再看它的身子是不是長得有些像老鼠?這是蝙蝠,一般這種蝙蝠多半都在夜晚才出來,你是在哪抓到的?」她原本圓潤的臉龐因為這一年來飽受病痛的折磨,整個人消瘦不少,連下巴都尖了,凹陷的雙頰讓臉上的皺紋看起來更深刻了些。
「在後院。」初六老實回答。
高久思搭腔道:「興許是昨晚出來時,跟它的同伴們走散了,你把它拿到後院放了吧。」
高曲氏也跟著勸了句,「是啊,初六,以後這種東西別亂抓,萬一被咬著了可不好。」看著眼前那張劍眉星目,風姿俊朗的面容,她心中再次感到惋惜。
怎麼就是個傻子呢,若他不是傻子,依他那一表人才的相貌,倒是配得上他們家久思。
她此生沒有別的心願,只盼著能在有生之年瞧見孫女成親生子,不讓柏家僅剩的唯一根苗就這麼斷了。
是的,久思並非是他們夫婦的親孫女,她的父親姓柏,生前擔任寅州太守,因犯了通敵叛國之罪,在十五年前慘遭滿門抄斬。
他們夫婦在柏家做了二、三十年的活,夫人一直待他們夫婦很好,就在柏家出事前不久,因丈夫腿疾復發,兼之年事已高,夫婦倆遂辭了工,準備要離開柏家,卻因此僥倖逃過一劫,沒受到柏家的牽連。
柏家出事那年,久思才兩歲,夫人不忍心女兒這麼小就跟著他們命喪黃泉,在他們夫婦離開前,央求他們幫她帶著女兒逃走。
柏家不知用什麼方法瞞騙過官差,讓他們以為這孩子夭折了,他們夫婦倆才能帶著久思順利逃走。
兩人帶著孩子,隱姓埋名來到這座臨海的小鎮,在這裡落了腳,安了家,用著柏夫人留給他們的一筆銀子開了茶鋪。
他們夫婦無兒無女,把久思當成自個兒的親孫女撫養,只盼著能讓她平平安安、無憂無慮的長大。
幾年前丈夫過世後,就只剩下她們祖孫倆相依為命。
多年來,她和丈夫一直守著這個秘密,不曾將此事告訴她,畢竟大人犯的可是滿門抄斬的死罪,要是被人得知這事,久思也難逃一死。
原本她打算將這秘密一塊帶進棺材裡,可又不想久思到死都不知自個兒真正的爹娘是誰,所以她盤算著,要不等久思成親時,再把這個秘密告訴她,也讓她知道自個兒真正的身世。
第1章(2)
「思思,我們去放鳥。」初六拽著高久思的手,想讓她陪著他一塊去後院。
高久思揮開他的手,「跟你說了,那不是鳥,是蝙蝠,你自個兒去,我還要伺候奶奶吃飯。」
初六瞟到桌上有碗蛋羹,像個孩子似的,吵著要吃,「我要吃蛋蛋。」
見他抓起調羹就想舀來吃,高久思拍掉他的手,板起臉孔,「去把蝙蝠放了,再把手洗乾淨才可以吃,我數三聲你還不去放了蝙蝠,今兒個就別想吃蛋羹了。」
「要吃要吃!我去放鳥。」初六一聽,趕緊咚咚咚的將那只蝙蝠拿到後院放了,在井邊打水把手洗乾淨後,再咚咚咚的跑回房裡,乖乖坐在桌前等著高久思替他盛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