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侯爺長命又百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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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小人兒聞言挨坐得可端正了,簡直堪比蒸籠裡整整齊齊並擠著的黃豆包還要工整。

  清瘦少女不放心地邊拎起熱燙的蒸籠雙提耳擱置鍋旁,邊不時回頭瞄向弟弟們的動靜,生怕他們急著擠將上來給燙著了。

  她將二十隻暖燙彈軟的渾圓黃豆包取出了五隻放進瓦盆裡,仔細在上頭掩塊粗布暖著,另外十五隻則是用竹籃子盛了,高高懸在窗簷下免得給野貓撲吃了,一方面也待置涼後要收進陰涼的地窖裡,和冬藏的大蘿蔔、大白菜與醬菜甕存於一處,能吃上好幾天呢!

  「來。」她從瓦盆裡取了兩隻,小弟弟們一人手裡塞一隻,欣慰地看著弟弟們眉開眼笑地啃咬起來,嘴裡不忘叮囑:「細細嚼,別噎著了。」

  大弟鄧甘儘管又餓又饞得狠了,可還是乖乖地一次咬上一小口,在粉嘟嘟的小嘴裡嚼上老半天才捨得慢慢嚥下;小弟鄧拾卻是愛不釋口地舔到整只黃豆包都快糊了,這才用小手邊扒著邊啃著。

  清瘦少女目不轉睛地盯著弟弟們歡喜滿足的吃相,心下不由陣陣酸楚得厲害。

  「都是大姊姊沒本事,讓你們吃苦了。」她低聲喃道。

  「大姊姊,這個真好吃!」鄧甘仰頭對她咧笑。

  「吃……好吃。」鄧拾也是點頭如搗蒜,露出幾隻嫩豆般的小白牙,口水又流出來了。

  她噗哧一笑,眸底的郁色一掃而空,溫柔地替小弟擦去沾了前襟都是的口水,也不忘揉了揉大弟的小腦袋。「慢慢兒吃,大姊姊去菜園子了,等會兒你們乖乖在後院玩兒,不能到溪邊去知道嗎?」

  「小篤子大兄說溪裡有好多好多魚的。」鄧甘忙嚥下一口黃豆包,小臉急了。「甘兒要抓魚,給大姊姊、小姊姊和弟弟吃。」

  「魚!」鄧拾眼睛亮了起來,興奮地在小條凳上蹦了起來。

  可小豆丁蹦得再高,還是被素來溫柔好脾氣的大姊姊強行鎮壓了。

  「誰都不准去溪邊抓魚!」她臉色蒼白,聲音嚴厲。

  兩個小豆丁瞬間嚇僵在原地,大眼睛慌亂不安地盯著自家大姊姊,哆嗦著嘴兒要哭又不敢哭。

  少女心一痛,面色緩和了下來,蹲身在小弟弟們面前。

  「莫怕莫怕,大姊姊不是罵你們,只是……」她艱難的吞嚥了一下,苦澀卻強顏道:「溪邊水流急,很危險的,萬一……會被大魚吃掉的。甘兒和拾兒都是好孩子,別做讓大姊姊擔心的事好嗎?」

  小豆丁們雖然聽得懵懵懂懂,不大明白村裡的大人小孩明明都能在溪邊捉魚捕蝦洗衣游水,可為什麼偏偏只有自己家裡的人不行?

  可他們知道阿父和阿娘都是因為去過溪邊,就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啦,他們要聽大姊姊的話,不能讓大姊姊擔心,不然就是壞甘兒和壞拾兒,不乖。

  「我乖,小姊姊不乖,」兩歲的鄧拾忽然冒出了這句,稚氣滿滿的小臉嚴肅無比。「抓魚!壞!」

  清瘦少女一怔,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門口旋風般地衝進來了一個嬌小的身影,怒氣沖沖地尖喝道——

  「拾兒,你敢胡說八道?!」

  「怕……怕……」鄧拾哇地嚇哭了,拚命往大姊姊懷裡躲去,小身子顫抖如篩。

  「大妹!」清瘦少女抱緊了小弟,清秀臉龐沉著地望向面前僅次自己一歲卻顯得纖細窈窕的美貌幼女,「你又和陳家大郎君到溪邊做耍去了?」

  鄧細荊釵不掩風華的臉上掠過一絲倉皇心虛之色,隨即又定下神來,倨傲地道:「大姊姊,你別管,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如果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知道自己是在玩火,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的下場。」她神情嚴峻,隱帶心痛,啞聲道:「細兒,齊大非偶。」

  鄧細那張雪白秀麗小臉透著端凝固執,冷笑道:「阿箴姊姊,我如何配不起陳家大郎君了?他只是穎川陳氏的旁支子弟,論風姿論模樣,我鄧細卻是蕎村人上之人——」

  「再是沒落旁支,他日後就算不得和高門貴女聯親,也自有其世家族老為他婚配良家子。」鄧箴打斷了妹妹的話,極力平靜地就事論事。「我知道你猶記得阿父是南陽鄧氏嫡系郎君,可你別忘了,十六年前,我們就已經被驅逐出族了。」

  鄧細臉色煞白,死死咬著下唇,半晌後,憤怒而執拗地道:「阿父阿娘都不在了,只要我們回去向祖父祖母認錯,他們會讓我們回鄧家的。」

  「回鄧家?」鄧箴清秀臉龐閃過淡淡諷色。

  ……俗諺說寧做窮家人,不做富家狗,不是沒有道理的。

  「大姊姊,你想當顏回餓死在窮巷是你的事兒,可憑什麼讓我和弟弟們陪你挨苦日子?」鄧細被說破了心事,登時惱羞成怒。

  鄧甘和鄧拾見姊姊們爭吵了起來,不禁面色惶然,滿眼懼色。

  「細兒,你才十四。」鄧箴閉了閉眼,努力放緩語氣勸道:「你信我,待你十五及笄,長姊定會好好替你尋個善良穩妥的好夫郎……」

  「嗤!」鄧細毫不客氣地嗤笑一聲。「若大姊姊真有自己說的那麼本事,又如何自去年及笄至今還嫁不到一門好親事?況且誰要嫁給那些駑鈍又無能的販夫走卒,窮盡一生都在泥地裡打滾……你想嫁頭彘只管自己去,別當我和你一樣不爭氣!」

  「細兒!」她臉色變了。

  鄧細狠話撂完便頭也不回地往外衝,一霎兒就不見人影了。

  鄧箴怔怔地抱著小弟,衣袖邊還攥著個大弟,向來清瘦挺直的身軀在這一刻卻有說不出的佝僂蒼涼,好似被壓得極沉、極沉……

  數日後,天還濛濛紫黑未亮,鄧箴便己起身梳洗,替弟妹們蒸了最後的幾隻黃豆包,切細了大白菜,略略用一丁點兒粗鹽和芽蔥進鑊裡拌熟了盛起,又替不大不小的菜園子澆過水後,便往屋後的地窖鑽去。

  她自地窖抱出了幾個瓦罐,不待拍去身上沾著的土灰,便忙著將那幾隻從大甕中分裝出的蘿蔔醬菜、灰豆條子醬菜和酸白菜,小心翼翼地擺放進竹編的背萎裡,仔細用粗布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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