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殘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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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你內傷未癒,得再休養好一陣子一一」

  「主子。」她忍不住打斷他,自責地垂眸。「抱歉,屬下無能,給您添麻煩了。」

  因為她的緣故,害得他連帶被迫寄人離下,甚至得忍受對方這般糟蹋……

  「不,你沒有錯。」唐熾伸手,輕撫她消瘦的雙頹。「真正無能的人。是我。」

  「主子?」望進唐熾滿懷歉疚的雙眼,凌蝶乍感愕然與不解。

  他……竟然會低頭認錯?那個唯我獨尊、目中無入的唐熾?她沒聽錯

  「一直以來的依賴,使我蒙蔽了雙眼,不願正視事實……」不曾見過的柔情,隱隱自他的神情中透出,只聽得他恍若自喃般的低語:「自以為能夠掌控一切的我,竟差點因此失去一切……」

  「主子……」凌蝶不由得瞠大雙眼,懷疑自己不僅是耳朵,連眼睛也出了毛病。

  長聲歎息,唐熾俯身將臉埋進她略顯僵硬的頸側,緩緩磨蹭。

  「只要你沒事就好,只要你沒事……」

  養傷的這些日子以來,她確實感受到唐熾莫大的轉變。

  猶記得過往的他,曾被朱香琦嘲笑像個女人似的,如今的他不僅皮膚曬成了蜜色,身體也因每天做粗活而顯得健壯許多。

  他改變的不只是外表,還有態度,以往那副總是不可一世的傲然,以及總是夾帶冷嘲熱諷的語氣,亦已全然不復見。

  在她終於得到特赦、得以下床活動行走後,更是親眼看見他每天認真地向孫夫人學習種植藥草,以及三不五時閒來無事和孫神醫鬥嘴,偶爾甚至還會在他唇邊覷見一抹輕淺的笑意。

  毫無心機的純然笑容……這種表情,竟會出現在自唐熾臉上?

  他是唐熾啊!那個集所有邪魅於一身的唐氏少主,竟會露出這種表倩……說出去誰信?

  然而,每每看呆的同時,雖對他如此的轉變感到欣慰,卻也有股莫名的不安一直在她心底隱隱徘徊不去……

  另外,她也從唐熾口中得知,眼前這位孫夫人,正是那位名聞遐邇的眠緋塚花妖,同時亦是他同父異母的姊姊一一

  「因為那個老頭刻意封鎖消息,所以沒多少人知道她的存在。」唐熾毫不避諱地朝滿懷好奇的她解說道。

  當年秋蓉盜走掌門令遠赴北境時已懷有身孕,而腹中的孩兒,就是秋彼岸。

  最初,在知道自己尚有個手足、且還是個女的時,令他對未曾謀面的她選起滿腔的妒恨。

  直到他發現唐競天不僅刻意散佈謠言將她抹黑為妖,還使出千方百計欲將她置於死地,他對她的妒意,頓時轉成了矛盾。

  由於唐競天嫉妒秋蓉對毒識的才華,所以連帶憂懼秋彼岸會遺傳母親的才能,故欲將她除之而後快……

  唐熾無奈地歎息。

  那頭老狐狸,就是見不得別人比他好。

  不過,雖說相處已有一段時日,然而直到現在,他還是對於該如何與這位有著一半血緣的親人相處拿不定主意。

  原本在旁靜心聽故事的凌蝶沒來由一怔一一

  奇怪,她是不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等等!掌門令?

  「那個,主子……為什麼您還待在這兒?紫陽門那邊呢?由誰掌控大局?」

  她養傷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了,照理來說,理當應已繼承掌門之位的人,這會兒怎麼還有閒工夫在這裡瞎混?

  聞言,唐熾的目光驀然一暗。

  「根據外頭的傳言,紫陽門的掌門尚未決定下任某門人選,便因急病驟逝,故而由七位長老聯合推舉……」唇角嘲弄一勾。「最後的結果,則是一致同意由慕容宵繼任掌門之位。」

  凌蝶猛地一震。

  「怎麼……那掌門令呢?」不是該由持有掌門令的人執位嗎?

  「據說在那天的混亂之下,原本失而復返的掌門令,再度莫名地消失了。

  「怎麼會……」凌蝶不由得悵然。

  盆盡心思、好不容易才終於得手的東西,竟然……

  「說是這麼說,但其實……」唐熾突然朝她眨眨眼。「是白荷趁亂取走了。」

  「咦?」她猛一愣。「白荷宮主為什麼會……我懂了,她是想藉此替您保下掌門之位的繼承權吧。」忽然想通似地漾開笑容。「因為有白荷宮主的用心良苦。主子才會如此放心看顧屬下,沒錯吧?」

  卻見唐熾淡笑著搖頭。

  「白荷原本是打算以掌門令為要脅,迫使新繼任的掌門人拿出赤陽做為交換,可惜慕容宵不知同七位長老有了什麼默契,壓根兒不買帳,打死不認白荷手中的那塊牌子,把她給氣壞了呢。」

  相較於唐熾的悠然,凌蝶卻是陡感萬念俱灰。

  意思是,掌門令己是徒具形式,毫無實質用處了……是嗎?

  「為什麼……您還笑得出來?」見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凌蝶不禁氣急敗壞地揪住他的臂膀用力搖晃。「為什麼您還笑得出來?長久以來的努力就這麼功敗垂成,您怎還能表現得如此事不關己?」

  他怎會不在意……怎能不在意……

  唐熾定定注視著激動的她,緩緩伸手抹去她腮旁不自覺落下的濕痕。

  這般的在意和不甘,是為她自己,抑或是為他呢?

  澳視心底隱隱傳來的刺痛,他朝她微微一笑。

  「蝶兒,我已經不是少主了……」或者該說,打從一開始就不是。「所以,我已經不需要暗衛了。」

  一句話,令凌蝶的思緒頓時陷入空白,

  「……什麼?」他在說什麼?

  「你已經自由了。」低喃輕歎,唐熾拉開她擱置在自個兒臂上的雙手。「所以,你已經不需要再顧慮我、對我唯令是從了。」

  不必再尊他為主、亦不需再以他的感受為感受……

  這是孫獨行當初願意出手救人所提出的要求,他必須無條件釋放她,不得再以身份命令拘禁她。

  如今她傷勢已大好,所以,也該是放手的時候了……

  對此,凌蝶卻是瞠目結舌,恍若未聞。

  原來,這就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心底隱約察覺的不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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