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錯識芙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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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不知道多少個日夜過去,在他感覺起來,彷彿有一輩子那麼長。

  他眼睛終於能勉強睜開一線,卻只看到一抹湖綠色的衣角正站在他床邊,那裙上襯著一塊晶瑩剔透的蓮形碧玉,作工細緻可愛;那姑娘背對著他不知在做什麼,想也不想的,他把所有力氣都用來緊緊抓住那衣角,惹來她的一聲驚呼,眼睛卻承受不住那沉重感,閉了回去,心中卻感到十分開心。

  他知道自己正在復原,卻不知道還要多久,他下意識的希望醒來時第一個看到的便是她,而他覺得自己就快要醒了。

  明悅芙半轉著身子瞪著床上的男人,他的手正緊緊抓著她身後的衣角不放,任她怎麼使勁也扳不開。她手上還端著藥碗,左近卻找不到可以擱著的地方,柳輕依今天到山腰較大的村子上去補一些外地的藥材,也不在家,她一下子犯了難。

  這個男人看上去也是相貌堂堂,怎麼行為卻像個登徒子一般,剛有一點神智便揪住了她的衣角不放。

  可這藥不能耽誤,涼透了藥性也就過了,要是少服了這一帖,前面給他吃的藥便都白費了工夫,又得重來;情急之下,顧不得這身衣裳是她向輕依暫借來穿的,且還是師妹最喜歡的一件,明悅芙一咬牙,只得拿出隨身帶著的割藥草鋒利小刀,一下便把那衣角劃開,才終於得以脫身。

  她沒好氣的瞪著床上的男人,張嘴正想念罵幾句,轉念一想又作罷。也許,他是夢到了家裡的妻子呢。這麼些天,也不見有任何士兵來找他。這樣的年紀,想來在軍隊裡的地位應不高,更何況,他也許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她卻忘了,戰事發生的所在離這兒尚有好幾個山頭,一時間自然不會有人尋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畢竟還是個病人,而明悅芙對待病人,一向都有著無盡的耐心和包容,於是轉念一想也就釋懷了,再不把那衣角放在心上,慢慢給那男人喂完了藥,又轉開身去忙其它的事兒。

  卻沒注意到床上的男人在半夢半醒間,珍而重之的把那衣角收進了袖袋之中。

  傍晚時柳輕依大包小包的回來了,照例又撿了一隻斷了腿的狗,交給明悅芙之後便搶著去開灶作飯了。

  今晚月色很好,她們便把飯擺到了院子裡。那男人傷勢已經穩定下來,正在慢慢收口,估計著醒轉就是這兩天的事了,明悅芙也就不再像前些天一樣守在他附近寸步不離,還搬了張小床到那屋子裡,方便夜裡就近照顧。

  對象是個年輕男子,且雖在病傷憔悴之中,依然看得出來他的五官清朗分明,可想見平時應是個俊逸的男人;但在明悅芙來說,她只是做她應當做的,而這男子的面貌看著並不像西狄人那樣刀鑿般深邃,衣飾也是嘉昌的繡紋,那麼他便是為國家打仗了,她盡點心全力救治也是應當。

  更何況她心中自那年起便一直仰慕著一個大英雄,雖然只是遠遠的看過一眼,連什麼相貌都看不清楚,一顆心暗暗裝的卻都是那個人。

  當日演武場上一襲白馬銀甲,少年將軍一柄銀槍旋舞翻飛,恣意張揚,那昂藏身姿從此烙在她心版上,再不能磨滅。

  又聽皇兄談起過他,頂天立地,胸懷天下,不以功邀名,不以事諉過,大丈夫者當如是,因而心中更是激盪。

  說起來,她會這麼盡心照顧這個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覺得這樣也算為心中那個人出了一分力,即使只能幫到他一根頭髮,那也是好的。

  但為了此事,她也沒少被輕依取笑,例如此刻。

  「師姐今天捨得離開師姐夫啦?」柳輕依含著飯,有些口齒不清的說著,明悅芙忍不住拿筷子敲了敲她的手指,完全忽視掉她這句話的內容。

  「東西吃完再說話,沒規矩的丫頭。」雖然在這兒沒人管束,但明悅芙好歹從小也是個官家千金,進宮受封後又費了些時日訓練過禮儀的,行為舉止便自然帶著一定的優雅。她知道輕依不喜歡拘束,平日也就不怎麼說她,除非實在是看不下去,才會開口矯正一番。

  柳輕依趕緊三口兩口吞了飯,才又開口:「師姐,師姐夫什麼時候會醒來啊?」

  橫她一眼,明悅芙笑罵道:「一口一個師姐夫,口沒遮攔的,人還是你帶回來的,就算人家醒來要以身相許,也是找你。」說著假意板起臉,裝嚴肅。

  知道明悅芙不是真的生氣,兩人平時相處時沒大沒小慣了,什麼笑話也不當一回事,柳輕依也就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認真的回道:「師姐啊,你不是總說天下間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兒?我呢,根本什麼力都沒使,人既不是我扛回來的,衣不解帶守在床邊的更不是我,他要是對我以身相許,那不是虧大了嗎?」說完還慎重歎了口氣。

  明悅芙撐不住,聽到一半就先笑了出來;柳輕依說完也憋不住笑了,兩人鬧成一團,一頓飯就吃了大半個時辰。

  才吃過飯,想著柳輕依奔波了一天也累了,明悅芙便趕她早早去歇息,自個兒把杯碗盤具都捧到水房去洗,又一一擦乾擺好,再把院子收拾乾淨,才坐在石桌邊對著月亮發起呆來。

  山中的夜裡很涼,風吹過彷彿深秋蕭瑟,儘管是南方的盛夏時節,明悅芙還是乖乖的在身上多披了件衣裳。

  方纔的對話倒是讓她想起那個人了;她先是景仰欽佩,不知不覺竟成了暗中戀慕,從此便心心唸唸的那個人。

  只一眼,她卻知道那人將銘己心一生。

  柏雲奚。

  這西關戰事,他亦有參與,不知他現在可平安否?西南邊境氣候和京城相去甚遠,他隨嘉昌大軍應是初到此地,也不知能不能適應這般炎熱天候?

  明悅芙越想越擔心,望著一地清暉寒光,抬頭便見到空中一輪明月,皎潔靜美,讓人看著便覺安詳,她不由自主的被那月光引動,想也不想的便在院中跪下,雙手合十,虔誠的向天空拜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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