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物既出,概不退換。」蘇小小典型商人的嘴臉,搖頭拒絕還錢。
賴美裡也不堅持,眼光飄向吧檯裡正專心工作、偶爾回眸對女客諂媚一笑的「黑魔王子」田優作,幽幽歎道:「唉,那天如果我不帶你來,如果是我喝了那杯酒,那不知該有多好!」
「你以為我喜歡在這裡工作啊?還不都是因為你跟那個曾莎白……」蘇小小聽了她的話,暴躁地說:「都是你們兩個巫婆惡女,害我到這裡做白工,你居然還敢跟我抱怨!」
賴美裡眼皮一翻,瞟了蘇小小一眼,臉上流露出輕蔑和不屑,任性的大小姐脾氣表露無遺,但她說話的嗓音是細聲細氣的:「誰叫你吝嗇、貪小便宜的?一杯酒又要不了你多少錢,你幹嘛那麼寒酸,偷喝人家放在角落裡的酒?還亂動人家櫃檯的東西,把人家的東西當垃圾揉掉,丟臉死了!害得優作老闆好生氣,一個星期不理我和莎白,都是你害的!」
「我怎麼會知道那個人這麼小器?只是一杯酒而已,就記恨到現在。再說那張紙髒兮兮的,又破又爛,放在那裡多不衛生,我以為是垃圾!」蘇小小小委屈的說:
「居然要我賠償,叫我在這裡干白工!」
「你別說了!好像多委屈似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這份工作,甚至倒貼錢給老闆,都得不到這份差事!」
「不知道,那些人腦袋八成有問題。」蘇小小聳聳肩,睨了賴美裡一眼,「你該不會也是那『多少人』之中的一個吧?」
「哼!」賴美裡鼓著腮幫,重重哼了一聲算作承認。
「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女人!」蘇小小搖頭說:「追逐明星、崇拜偶像,為他們奔波瘋狂,這些心態舉止我還可以理解,也不於置評;但像田優作那種陰陽怪氣、男不男、女不女的傢伙,又小器、又沒度量,只不過是一間小酒館的老闆兼酒保,平凡得要死,為什麼你們這些女人也會瘋狂著迷到這種地步?」她頓了頓,抬頭四處看看,又道:「看看這屋子的女人!整間酒館裡的女客都是為了那個沒水準、沒氣質的男人來的,真是頭殼壞掉!」
「你當然不會懂。整天只想著錢,連晚上睡覺也抱著金子上床的人,怎麼可能懂得優作的魅力?」賴美裡以極瞧不起蘇小小的口吻說。
「魅力?」蘇小小不以為事的反譏說:「那種人有什麼魅力?黑心、小器、又沒水準的像伙有什麼好?全天下我還找不出有比錢更迷人的;只有你們這種不知柴米油鹽、不知人間疾苦、食米不知米價的蠢女人才會講出這種沒大腦的話!」
「你少說教,你這個大學退學生。」賴美裡撐著下巴,意興闌珊的說。
「得了!那種學店不念也罷。」蘇小小擺擺手,極其瀟灑地聳了聳肩。
說市中心那所私立大學是家學店,還真是沒有冤枉它;師資、設備、教學水準、軟硬件設施樣樣跟不上人家;雜費、規費、學習奉獻、雜支代辦等樣樣收費卻貴得榜上有名。
初入大學的第一學期,就花掉蘇小小省吃儉用、攢了好幾年才攢存下來的積蓄五分之四多,讓她足足心痛肉痛了一個月。
就連那裡的學生舉止穿著也都像是在互相標榜、比美彼此的家世和財富似的;土氣一點、內向一些的人,往往就會被那種矯飾的氣氛壓得自卑地抬不起頭。
城市人大都有一種驕氣,看不起鄉下人那種憨厚老實、土裡土氣的土包子相,如果其中有不知安分收斂、打扮前衝大膽、敢搶掠鋒頭的人,就容易惹得他人眼紅不順眼。第一個月,蘇小小便是這樣與曾莎白和賴美裡起了衝突。
曾莎白和賴美裡是典型的都市人類;家境富有,從小就培養各種才藝,在社交場合也應付得頭頭是道,一切流行的信息更是瞭若指掌,輕風一吹,便嗅知這一季最流行的服飾、時下最盛行的娛樂,以及一些新時代的、結合知性與感性的個性商店、餐飲店。
而蘇小小,土不土,時髦不時髦,生長的地方恰是城不城、鄉不鄉的地方——依鄰大都會周邊區的鄰縣鄉下海邊的小鎮。
開學上課的第一天,她穿了一件特大號的印花襯衫、窄管七分花布褲、黑色功夫鞋,沒有穿襪子,那身打扮,看凸了一整教室時髦亮眼的城市新人類。
坐在她旁邊的曾莎白看不慣,絆了她一跤;她從地上爬起來,從容地拍掉身上的灰塵,然後二話不說,拿起曾莎白桌上那罐喝剩的咖啡調味乳,一股腦兒倒在曾莎白梳得光亮絲絲的秀髮上。
仇人自此對上了眼。
賴美裡和曾莎白交好,當然幫著曾莎白欺負蘇小小;而蘇小小每遇挑釁必然反擊,就這樣打打鬧鬧,三個人竟然莫名其妙地發展出一段友誼。
但是,曾莎白和賴美裡有心,蘇小小卻不見得領她們的情。
蘇小小是賺錢第一,成天忙著打工,將賺得的鈔票一張張用熨斗熨平再親吻膜拜。
這讓曾莎白和賴美裡兩人為之氣結,罵她「死要錢、無品、無德、無形、見錢眼開,只要有錢,什麼沒氣質、沒水準的差事都會幹」。平時兩人對蘇小小百般友好,但只要蘇小小提錢、談錢,便對她口誅筆伐、冷嘲熱諷,抗議她「重財輕義」。
就這樣,蘇小小愛錢,眾人皆知,而她那句從流行歌曲學來的名言——「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更是人人耳熟能詳。她的生活目標、生存意義,就是賺錢、存錢。
結果她愛錢愛出事來,居然因為忙著打工賺錢,忘記期末大考,而終因學期成績超過半數不及格被退了學。
學校的公文照她填寫的地址寄去,卻查無此人被退了回來,直到曾莎白在她打工的餐廳遇到她,她才知道自己被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