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搞什麼把戲?」田優作徹底懷疑蘇小小的讚美。「對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該不是——」
他頓了頓,終是沒提起沈廣之,心裡的懷疑也打住。
「我來找朋友,他是那家百貨公司的櫥窗陳列設計師。」蘇小小指指兩條巷子距離外的百貨公司說:「不過撲了個空,他剛好請假。」
「原來!」田優作警誡心鬆了一半,本來他還以為蘇小小跟蹤他,專門來破壞他的好事。
司徒明麗干站在路邊,簡直有些不耐煩,她暗示田優作說:「田大哥,我們是不是快趕不上晚餐的時間了?」
「別急,還有時間,餐廳會保留我們的訂位,我們只要七點以前入席就可以了。」田優作似是不懂司徒明麗的暗示,回答得讓她氣惱。
「田優作,我看你還是快帶明麗小姐去晚餐吧,讓女士等待是很不禮貌的,我也要去吃飯了。」蘇小小哪有不明白司徒明麗心思的道理,她也沒興致在這裡跟他們窮攪和,尤其司徒明麗喊田優作「田大哥」時的嬌媚,她聽了不但覺得奇怪,而且有點肉麻,雞皮疙瘩忍不住掉了一地。
她從來沒有喊人哥哥、姊姊或妹妹什麼的經驗,她從小和丹尼爾一起長大,向來是連名帶姓的叫,對沈廣之、田優作,她也是如此有疏遠感的稱呼,什麼「大哥」之類那種濫情又肉麻的稱呼,她實在喊不出來——不只是因為不習慣,也因為生活中不曾有過如此親密的關係出現過。
當曾莎白喊沈廣之「沈大哥」時,臉上出現的那種嬌憨,就讓她錯愕好一會。
感覺上,當曾莎自那樣喊沈廣之時,在他面前就突然變得非常嬌小,有種撒嬌似的憨態,叫人又憐又愛,而她反倒像是大上曾莎白一輩似地和沈廣之平起平坐——至少在心態上是如此,總讓她覺得很滑稽。
現在司徒明麗就讓她有這種感覺,她急著想離開他們,擺脫這種感覺。
倒是田優作突伙變得奇怪,他自己也說不上是什麼道理,竟有些捨不得就這麼和蘇小小分開,他找話題說:「你也還沒吃飯?」
簡直是廢話!蘇小小翻翻白眼,摸摸肚子說:「對啊!你看我這樣子像是已飽餐一頓了嗎?都快餓扁了。」
「你準備吃什麼?」
「哪,就是那個!」蘇小小指著對街巷子那家她常去的「空氣流通店」。
「你都在那種地方吃飯?」田優作自然地皺起眉來。
「便宜啊!」蘇小小笑得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信奉的原則。」
「是啊!我看你這樣得肝炎會死得更快!」田優作簡直忘記司徒明麗的存在,皺眉盯著蘇小小說:「你的原則就是死要錢、貪小便宜,少花錢就是賺到了,是不是?」
「嘿嘿!」蘇小小乾笑兩聲,不否認。
「既然這樣,吃免費的不是更好?」
「你是說……」蘇小小半惑半疑地看著田優作,這個提議挺誘惑人的,專挑她的弱點引誘,她的決心差點動搖,但總算她的良心尚未泯滅,搖頭說:「田優作,你的腦袋真的有病,你請女朋友吃飯,拉我去湊熱鬧做什麼?不,謝了!我怕這一餐吃下來我會得胃潰瘍。」
這話提醒了田優作,但司徒明麗的臉色已相當難看。
綠燈早亮了好久,蘇小小拔腿快步跑過去,一邊回頭揮手說:「我先走了!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
跑到對街,紅燈剛好切換,蘇小小背對著馬路喘著氣,再回頭時,見司徒明麗已挽著田優作往另一個方向走遠。
她聳聳肩,舉步住「空氣流通店」走去,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盯著小吃店唯一的一面牆上掛著的價目表,喃喃說:「什麼?漲價了!」
實在太沒天理了!她打工的薪水都沒漲,民生必需品卻沒道理的一直漲。雖說只是中等漲幅,但漲二塊、五塊的也是錢,她花得不只心會痛,連肉也覺得痛。
她想了想,心裡比較了老半天,終於下定決心走到巷子對面的麵包店,買了十五塊一包、切有八片的「純種方包」——完全的「純種」,連砂糖、小麥都沒有加,更別說是葡萄乾。
她這一切舉動,停在路邊銀灰色轎車裡的沈廣之全看在眼底,他本來已經離開,由對向車道回轉到此車道時,看見蘇小小往百貨公司晃去,所以就將車子停在路邊,一直到蘇小小由百貨公司出來,和田優作以及司徒明麗相遇的情形,他全都看到了。
他沒有叫她,下定決心不再理她,眼光卻不肯離開,固執地看著她,看到她忍著飢餓——甚至也可能有嘴饞——吃著白方包,對她忍不住憐惜又心疼。他很想拋下一切自尊和身份衝出去,但他沒有,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坐在車裡看著她。他看她走向公共汽車站,一邊津津有味的吃著白方包,看起來肚子很餓,那吃相慘不忍睹,但她旁若無人地吃著,臉上沒有任何緬腆、尷尬、或卑屈。
邊等公共汽車邊吃方包的蘇小小,完全不知道沈廣之就近在咫尺。她專心地吃東西、專心地等公共汽車,不理會一旁眾多物議的眼光。車子來了,她跟著人群擠上車,始終沒有察覺到路邊那輛銀灰色轎車裡,那雙殷殷注視的眼睛。
回到公寓,一片漆黑,她以為丹尼雨還沒有回來,丹尼爾卻窩在房間,將自己關在黑暗裡。
「怎麼了?一個人躲在房裡也不開燈!」蘇小小打開丹尼爾房裡的電燈,一屁股坐在鋪著花床巾的大床上;吃光了那袋麵包,她仍然覺得肚子餓。
丹尼爾不吭聲,哭喪著臉,像是世界末日。
「是不是發生事清了?」看丹尼爾那表情,蘇小小不猜也知道麻煩上身。
「他騙了我,他說他愛我,可是他是騙我的!」丹尼爾「哇」一聲哭出來,哭得像個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