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莎白和賴美裡踏著高腳椅坐在吧檯邊,懶懶加上幾分醉態趴在吧檯上,透過高腳杯玩捉迷藏一樣捕捉田優作黑色的身影,時而發出神經兮兮的笑聲。
「你們兩個醉了。」田優作把空杯收走,各倒給她們一人一杯水醒酒。
「才沒有!我酒量好得很年!」曾莎白抗議,她腦筋十分清醒,但田優作既斟開水給她,她便也無異議照喝。
「你們兩人最近好像很閒,沒事少泡在這裡!」
賴美裡顫著手舉起白開水,看起來醉顛顛,她其實也沒醉,只是愛裝那醉態,仿真「貴妃醉酒」的嫵媚,她細聲細氣的說:「優作老闆,你是生意人,而生意人是不該說這種話,給你錢賺你反倒挑剔嫌棄!」
田優作不理賴美裡,他知道她們兩人難纏得很,不像蘇小小,只要有錢賺,罵她、笑她、踢她、捧她都無所謂,而且又不黏人。
「優作老闆,你的明麗甜心今天不來了嗎?」賴美裡不放過他,嘻皮笑臉的揶揄田優作。
自從田優作送了司徒明麗十三朵血色的玫瑰,加上一回浪漫的燭光晚餐後,司徒明麗眼看對沈廣之的愛情無望,田優作魅力又同樣絕倫,終於正式墜入惡魔的陷阱,踏入「感情的墮落」。但她不動聲色,表情依然無波,只是有意無意常會出現在「夜魔的天堂」,惹得賴美裡和曾莎白看了很不順眼。
「優作老闆,我勸你最好還是放棄,那種見風轉舵的女人!」曾莎白撇撇嘴,她就是對司徒明麗有偏見。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田優作皺皺眉,但口氣並不凶。
有人結伴進來、有人結賬離開,也有人重新點單,田優作一人身兼酒保、跑堂和收賬的,簡直忙得團團轉。
「我看優作老闆和小小廝混的那段期間,好的沒影響到,倒學會了小小那守財奴的個性,忙成這個樣子,侍應生也捨不得請一個!」曾莎白旋回高腳椅,面向「天堂」內部,一口一口喝著開水,一邊注視忙碌穿梭桌台間的田優作。
賴美裡仍趴在吧檯上,回過頭看了看,神態慵慵懶懶。
「唉,莎白,」她說:「你想她會來嗎?你真的約了她嗎?我還以為你恨死她了,一輩子都不會理她。」
曾莎白淡淡地望了賴美裡一眼,手持著酒杯喝白開水,神態像是社交場上老練的名媛,相稱但有種不諧調。她舉高了酒杯在燈光下比晃,光線透過透明的酒杯造成美麗的折射,她看著燈光透過酒杯折射的彩虹說:「會的,她一定會來的,她不來的話,我就真的跟她絕交,一輩子不理她。」
「你要跟誰絕交?又約了什麼人到這裡?」田優作捧著一堆空酒杯回吧檯,不規則地擺在一旁。「若是真的,那我真要恭喜那個幸運的傢伙,終於可以擺脫你這個難纏的噩夢。把酒杯遞給我!」
賴美裡把空酒杯擱在吧檯上推給田優作,連帶把曾莎白手中的杯子也一拼推給他說:「我跟莎白在談小小的事,優作老闆。」
「蘇小小?那死要錢的傢伙?」田優作停下手上的工作。
「嗯,莎白約了她在這裡碰面。」
「你們約了她?她會來這裡?」
田優作的問話中,摻雜異樣的欣喜和興奮。自從那次他認為「惡魔之味」的符咒解了之後,在街上遇過一次,之後他就沒再看過她,而「夜魔的天堂」重新開張至今,她也還沒踏進過。
每當思及蘇小小,他就有那麼點說不出的感覺,而有點疑惑惡魔的力量;照理說,惡魔的力量是靈驗了,因為它讓他終於追求到心儀多年的司徒明麗,但是,喝了「失戀的滋味」是蘇小小,和他結心、結情的應該是她才對——他知道「失戀的滋味」的咒術其實還沒有解,因為他始終找不出解咒的「只愛你一個」;而「失戀的滋味」對蘇小小沒有發生作用,他不承認惡魔的力量失敗,只有一廂情願的認為咒術已解,但自此每想到蘇小小,他心頭就有說不出的滋味。
也許套句蘇小小說的——對於相信的人來說,那一切才會發生影響。而像她那種不信天地、不拜鬼神的人來說,金錢的力量才是最偉大的。
他罵蘇小小拜金、死要錢,從未去深入思考過她的內心層面;而她的反應總是吊兒啷當、嘻嘻哈哈,並沒有為誰開放她的心靈。
他對她的感覺錯綜複雜,但體會得太遲,惡魔的新娘人選早已決定,他並不後悔,只是每當想起她,心頭的滋味難免惆悵,恨不相逢未定時。
蘇小小不像司徒明麗那樣「單純的愚蠢」;起碼就信仰學說而言,她是那種惡魔又恨又愛的人類,不是愚蠢,也不盲目,但就是不信天地、不賴鬼神,神明的力量對她發生不了作用,她活在人間而存在人間,在天地人間只信賴唯一的自我。這讓惡魔低回不已,產生不應該有的懷念,也只是懷念,除了惡魔的新娘,惡魔對人類是不應該也不會有愛。
「優作老闆,請你給我一杯『毒蠍子』。」曾莎白突然開口。
「你要喝『毒蠍子』還太早,省省吧!」田優作習慣性皺眉說。
「毒蠍子」是他休業這段期間研究出來的「新品種」,味道很辣,而且又烈,後勁更強,不善飲酒的人喝了保證頭痛三天,爛醉得一塌糊塗。
「又不是我要喝的,你緊張什麼?」曾莎白揚揚眉。「蠍子的毒用來腐蝕人心是最恰當不過,就算我原諒小小,不再計較,但她也該付出點代價,為我們之間的友誼表示一些懺悔。」
「莎白,你是說要叫小小喝『毒蠍子』?」賴美裡問。
「嗯。」曾莎白點頭。「她如果喝了『毒蠍子』,那我就不再計較,承認她和沈大哥之間的關係。」
「你說什麼?莎白,蘇小小跟沈廣之有什麼關係?」田優作再度停下手邊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