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野……」易莎順怔忡地錯亂喊出柳星野的名字。
是真?是假?是戲?是迷惑?真實和演戲之間混淆得難以界定。
此刻的柳星野,此刻的她,此刻的他們相互的心,究竟是跳動在哪一度的空間中?是真實的這一刻嗎?還是排練的戲劇世界?
一直站在門口的唐志摩暗暗驚動。這哪裡是排煉?根本是訴慕表情了。看他們兩人完全沉陷在那一晚的星河,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到來,那份深情和專注該有多濃!
是時候了!他想。是真正孤注一擲的時候了。
「莎順,星野──」他走進去。易莎順抬頭一怔,下意識地離開柳星野的懷裡。但柳星野雙手堅定地環著她,不讓她離開他懷中。
她詫異的看他一眼,他沒有放手的意思。
「對不起,打擾你們排練。」唐志摩說。
易莎順些微靦眺的一笑,盡量不去自覺柳星野的摟抱。柳星野的心跳一直透過她的背脊傳到她心房。
「有事嗎?志摩?」柳星野問。
唐志摩看了他一眼,交換出一個敏感的訊息。他顯得冷靜說:「明天開始要拍攝十三場那場戲。可以嗎?你準備好了沒有?」
「十三場戲?」「莎順」的父親無辜的被捲入「天暮」和幫派的爭鬥,因為他而被殺死;而後「天暮」為了救「莎順」險些也喪命的那一段暗巷過去。
柳星野煞時臉色變得慘白,嘴唇發紫,像被人重重擊了一拳般半彎下腰,發出受傷的呻吟。而且身體不斷在發冷,全身抖個不停。
「星野,你怎麼了?」唐志摩搶步過來。易莎順擔心地望著他。
「星野!」唐志摩扶住柳星野,想扶他起來。柳星野幾乎是彎身在地上。「我以為……唉!你這樣──我看那場戲延後拍攝好了。」
那場戲究竟有甚麼玄機?為甚麼柳星野的反應會如此?易莎順無法明白其中的道理。她注意到原本摟著她、堅定有力的手臂,如何在唐志摩說了那段話後,變得如何的顫抖無力。
「我沒事……」柳星野吐出來的聲音,根本只剩下一團氣而已。唐志摩蹲跪下去,挨著他,才勉強聽見他在說甚麼。「志摩,我有一件事拜託你,你一定要答應我……」
「說吧!」
「明天……千萬不要讓莎順到現場,答應我……」
「我知道了。」唐志摩扶起柳星野說:「你真的準備好了?可以面對了?」
「我沒事。但你要答應我──」柳星野目光留戀地看著易莎順,不再多說話,顫著不穩的步伐走回自己房間。
「星野……」易莎順擔心的想跟上去,唐志摩阻住她,沉住氣說:「讓他去。明天有一整天的通告,他需要好好的休息,養足精神和體力。你也去休息吧!時間不早了。」
易莎順仍不放心地頻頻望著柳星野閉緊的房門,快走到自己房門口了,還捨不得將眼光調回來。
「對了,莎順──」唐志摩突然叫住她說:「明天沒有你的通告,你不必來現場了。」
「為甚麼?」易莎順不解的回頭。
她覺得很奇怪,唐志摩堅持的要求她不論有無通告,一定都要去拍攝現場,這次為何例外?打破他向來的堅持,難道說,明天那場戲有甚麼怕她看的嗎?
十三場中有關「莎順」父親死亡的那場戲,一如她記憶中的模糊和不明確,根本沒甚麼值得蹊蹺,但唐志摩為何會突然這樣要求了?
她心裡很在意。第十三場戲究竟隱藏了甚麼禁忌?
「不為甚麼,算是我的要求。」唐志摩丟了道謎說:「如果你在場,那對星野來說很殘酷。」
「為──」易莎順急著追問,唐志摩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搶著又說:「為了星野好,希望你明天別去。你不希望傷害他吧?」
完全不讓她的疑惑和迷思有迴旋的空間。
第二天天還未亮,她就醒了;柳星野正摸黑出門趕通告。她來得及叫住他的,但想起昨晚唐志摩說的話,她放棄了。
她魂不守舍了一天。這一晚,風雲變色,高樓的風嗚咽了一夜。柳星野竟夜未歸。
直到近午時,她才看見他白著一張臉回來;撞見她的神情,宛如遍體鱗傷的野獸。他一身是傷,不敢正眼看她,從喉嚨裡悶吼著像哭又像咆哮的哀號。
「星野……」她想靠近他,告訴他她徹夜的擔憂與思念。
「不要過來!」他哀吼一聲,扭曲著臉逃進房間裡。
「星野!」她跟著追進去,不放棄,固執地追根究底:「你不舒服嗎?你的臉色很差。昨天那場戲究竟有甚麼問題?你怎麼變得這麼狼狽?志摩不讓我去外是現場,我很在意──」
「出去!求求你出去……」柳星野整個人撲倒在床上哀號,被搗盡了全身的精力與狂氣。
他看來全身是傷,疲憊至極,心靈狀態更處在極度的消沉脆弱,稍一觸及到,就會崩潰碎裂似的。
「星野……」易莎順無法放下此刻滿身脆弱的柳星野。「發生了甚麼事?不能告訴我嗎?說出來吧!心裡會舒服一點……」
「出去!求求你出去,別管我!」顫抖哽咽,柳星野竟然鳴咽起來。
他竟然在哭!抽抖著肩膀在她跟前鳴咽!自從初次見面那時的淚到今天,她第一次看到如此不堪打擊、傷痕纍纍的柳星野。
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星野!」不問清楚,她實在無法釋懷。
柳星野突然跳起來,抓住她,撕破自己的衣服,露出赤裸的胸膛。他將她抱到身側,粗魯的倒托到裸背後,拍拍他背上那道醜陋猙獰的傷疤,吼號著:「你看!你看!你仔細看這道醜陋的疤痕想起了甚麼沒有?快啊!你想起了沒有?」
「星野……」易莎順被嚇地不禁往後退。他到底哪裡不對了?又要她想甚麼?
柳星野不讓她退卻,近乎野蠻地將她拖得更靠近他,用滿是刺傷哀號的吼聲叫說:「你看啊!看到這道醜陋的疤你應該會想起來才對!你啊!告訴我你想起來了,你根本沒忘記,你甚麼都知道了!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