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爭執後,儀仁當我的面叮囑夏荷春綠,不准她們再找我,否則要將她們放出余府。所以除非萬不得已,她們甚少找我,直到最近這半年,儀仁三天兩頭病著,人總昏沉著,夏荷才幾次求助,她也不敢多拿東西,擔心被儀仁發現。這兩年,儀仁過得十分清苦。
「儀仁沒嫁你大伯父前,我就認識她了,從前的儀仁,不是這樣,從前的儀仁,不會不管禮教,義無反顧愛一個不能愛也不該愛的人。余棠騏,真心的說,我十分羨慕你。你們的事,我不會對任何人說,你可以放心。倒是柳蘭芳,你得謹慎處理,她畢竟是當今吏部尚書嫡女。」
「我明白。」余棠騏聲音低沉地答。
「我回去了,待儀仁身子好些,我再過來看她。你別擔心,我對儀仁已經沒別的想法,我明白她心裡只有你。」
余棠騏沉默良久,最後只說:「慢走,不送。」
一身黑衣的俞立軒淺淡一笑,旋身疾掠,飛簷走壁出了余府。
柳蘭芳在正廳來回踱步,一更、兩更過去,現下都三更天了……余棠騏整整提前十日回金陵,爹爹明明說軍隊預計十日後才返抵金陵!
東院那邊,一個時辰前才終於消停。一名粗使丫鬟方才來報,大夫交代夫人兩個時辰要服藥一回,大少爺要灶房整夜不熄火,除了熬藥,也是以防夫人醒來想吃東西。
柳蘭芳面色凝重,揮手遣退粗使丫鬟,跟前是被余棠騏點名送回尚書府的一干奴僕,眾人在正廳裡待了許久,個個低著頭,噤聲無語,等候發落。
「那賤人怎麼不死一死……」柳蘭芳聲音極低,神色煩躁又恐慌,「這下怎辦……她要是死了該多好?她要是死了便什麼事也沒有……」
白羽在一旁看著,也為大小姐著急,她原就勸大小姐早些安撫好東院的人,以防姑爺提早返回,可大小姐總說再等等,反正老爺說了還有十日。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姑爺提早十日回來……
「大小姐,要不先把府裡的奴僕遣回尚書府,依了姑爺的意思,興許能滅一滅姑爺的怒氣。」白羽怯怯道。
「也不能全遣了回去,府裡上上下下總要有打理的人手。要打發人回尚書府,正廳這幾個先回去吧。」柳蘭芳眉頭深鎖,她捉不準余棠騏的心思,他一去兩年,對那賤人情意變淡也說不定,這兩年那賤人的容貌已算不上妍麗光華,說她形容枯槁都不為過。
人們說色衰愛弛,或許余棠騏瞧那賤人病懨懨的,愛憐之意也全數消了……柳蘭芳恨恨地想,卻不敢有這種期望。
不成!這兩年她始終狠不下心,一是不想髒了自己的手,二是要讓賤人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可現在被余棠騏發現,萬一那賤人因為余棠騏回來好起來,再次贏得余棠騏的疼寵可就糟了,她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白羽,你過來。」柳蘭芳叫了人,白羽走過來,她附在白羽耳邊低聲交代幾句。
白羽聽得心驚肉跳,不安問:「大小姐,真要這麼做?姑爺已經回來了……」
「正因為姑爺回來了才要這麼做。我該聽你的,早一年半載動手多好!可我以為,那樣欺凌她,早晚她都得死,不必髒了自己的手……現在後悔遲了,動手吧,手髒了就髒了……」柳蘭芳充滿惡意地細聲低語。
「可萬一姑爺發現……」
「只要我們小心行事,姑爺不可能發現。」
柳蘭芳同白羽低聲交談後,轉而揚聲對其他人道:「你們收拾收拾,天一亮便回尚書府。
王嬤嬤回尚書府後別跟老夫人多嘴,你只消說姑爺回府,不習慣你們服侍,我另外找了奴僕。」
「知道了。」
一干奴僕退出正廳,收拾東西去了。
「白羽,去灶房前,你先交代墨竹天一亮去找牙婆,買十個機伶可用的丫鬟回來。」
「嗯。」白羽心裡很是緊張,她真有些怕。
「藥放在哪兒,記得吧?」柳蘭芳問。
「記得,一直收在小匣子裡。」白羽小聲答,但忍不住又勸道:「大小姐,要不要緩緩?姑爺才剛回府……」
「這時府裡全是我們的人才好下手,要是等換了新人,就不容易動手了。」柳蘭芳否決了,「方纔灶房的丫頭說了,那賤人每兩個時辰需服藥一回,五更前藥會煎好,你謹慎些,別讓人發現動靜。」
「奴婢知道。」
白羽福身,走出正廳,往柳蘭芳的房去了。
墨竹正守在柳蘭芳的房門外,一見她就一臉著急地迎上來,「怎麼樣了?」
白羽搖搖頭,「大小姐讓我進房拿點東西。」
「大小姐呢?」墨竹問。
「還在正廳等姑爺。大小姐要你一早去找牙婆,買十個機伶可用的丫鬟回來調教。」
「為何?」
「姑爺要尚書府來的人全部回去。」
墨竹點了點頭,她看著暗沉的天色,心也沉沉的,姑爺回來發現了真相,余府恐怕免不了一番鬧騰。「白羽,你曉得我始終不贊成這樣對待夫人,金陵城裡誰不知夫人對姑爺恩重如山……」墨竹歎氣。
「你不懂,姑爺同夫人……他們……」
「你雖沒說過,但我其實是知道的,可你想仔細些,沒有夫人就沒有如今的姑爺,以年^齡差距來看,夫人沒大姑爺幾歲,何況夫人樣貌不顯老,姑爺心動不過人之常情。
「白羽,你與我不同,早年我被轉賣過幾戶富貴人家,關起門來的奇事見得比你多。姑爺同夫人真算不上什麼,你自小跟在大小姐身邊,你們走得親近些,你該勸勸大小姐,把夫人看成姑爺的恩人善待,才可能得到姑爺的心,大戶人家的男主子誰沒個三妻四妾,不管如何,大小姐是余府當家主母,地位已無法動搖,實在不必與夫人為敵……」
白羽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大小姐又哪能那麼容易想開,靜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