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夜半,西引皇城旭王爺府,發出尖銳駭叫聲。
「鬼啊!已死的王妃生小孩了!」
大廳裡,到處白幡飄搖,一副玉棺就擱在正中央,前頭還擺放著香燭鮮花,此刻不見任何家奴守靈,只因半刻前他們皆已嚇得屁滾尿流的爬離了。
本該守靈肅靜的王爺府倏地吵雜紛亂了起來。
然而,當一抹純白身影踏進大廳內時,沒來由的,王爺府又安靜了,徹底的闃靜,彷彿時間暫停。
白影緩步走向玉棺,垂眸瞅著方從屍體內出生的嬰孩。
嬰孩不哭不啼,渾身是血,彷彿連一雙瞳眸都染著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白影緩勾起笑。「王,白蘿來了。」喃著,他探手將嬰孩從棺裡抱出。
「白蘿領命而來,會在時機來臨時,領王回歸無間。」他將初生的嬰孩置入臂彎,暖著他。
無間,無限大的空間,包含閻羅十殿和十六小獄、無間惡鬼獄;也可以說是無所不在的空間,是能棲處在每個人心裡的一片黑暗,左右人性的變化,影響地下冥間和地上人間的平衡。
無間王的存在,支撐著地上地下的和諧,掌管人之生死,決定何時落下既定浩劫,鎮壓反撲的惡魂罪業。一旦無間無王,冥間便會失衡,只能倚靠十殿閻羅施法鎮壓,但其能力終究有限,一旦超過半個甲子,無法鎮壓的罪業將再次反撲地上人間。
如今無間王天壽已盡,必須順應天命轉入輪迴,身為判官的白蘿則聽從轉輪王的吩咐,上陽間尋找轉世的王,等待時機帶回無間。
此刻,這未來的繼承者,就在他的懷裡。
第1章(1)
九月的冷風拂過山頭,銀輝迭綠抖落在七星巖山脈上。
七星巖呈南北走向,山形嶙峋高聳,終年封雪,以中心點隘嶺為界,劃分出烽火戰國時期最強盛的兩個王朝:東為百定王朝,西為西引王朝,兩國北方國界終結於七星巖末端、由西往東流的鬼川,而南方則以麒麟橫山與南濟王朝為界。
如今,南濟二十萬大軍毫無預警的沿著隘嶺北上,兵分兩路,左打西引,右攻百定,被攻得措手不及的兩支國界邊境防軍正拚命應戰,等待後援到來。
晦暗月光下,淡覆銀輝的隘嶺上,另有兩匹急馬奔馳。
墨黑戰甲襯得男人身形高大挺拔,倒映的雪光勾勒出男人俊魅無儔的玉容,沉眸潛蘊著天生霸者之氣。長髮垂束在肩線底下,那是西引男子一貫的髮型,但必須是位高權重者,才能再以銀或玉所製的束串包覆長髮。
「王爺,南濟這回派出了二十萬大軍,走七星巖從南往北攻,野心不小。」身旁緊跟著的副將白蘿同樣一身戎裝,搭了張愛笑的桃花臉。
被稱為王爺的男人似笑非笑地勾了唇。「野心大才好,否則太無趣了,本王可玩不下去。」
玄夜爻,西引胤征王,征戰沙場多年,用兵如神,料事如鬼,於是被西引皇帝封為「鬼將軍」。
如今邊境告急,他受命領兵前來,只是初到西引邊境樓,便收到了百定太子的傳信,才知道原來百定太子剛好駐紮在隘嶺邊的百定哨城,想必是為了這突如其來的戰役,才邀他一道共謀策略。
「可不是嗎?王爺出馬,豈還有擺不平的事?」白蘿笑瞇了閃亮亮的桃花眼,隨即又像想到什麼似的改口,「不對,王爺今年就被百定給擺了一道。」
聞言,玄夜爻懶懶回頭,一個笑謔眼神,就讓他立刻換話題。
「如今,這南濟大軍兵分二路,就不知道百定太子能不能也擺對方一道就是了……」說到最後,白蘿笑得好尷尬,臉部肌肉很僵,因為天氣很冷,王爺的視線更冷。
玄夜爻睇著他半晌才玩味道:「他要是真擺得平,還要傳信給本王?」
眼前,正值烽火戰國時期,西引、百定、南濟三分天下,然而也有許多小國跟著冒出頭,紛紛加入搶奪領地的戰局,戰雲密佈,自然也讓他一年到頭南征北討,以強悍的血腥作風及惡鬼姿態殺伐平亂,使中域之地的所有人一聽見鬼將軍之名便膽戰心驚,更讓西引有了中域霸國之名。
但是這樣的惡鬼,卻也曾經被百定軍擺過一道,雖沒有敗,但也沒有勝,在鬼將軍的輝煌戰史上,留下了一則不名譽的不勝之名。
不過,玄夜爻似乎不是很在意,反倒對百定太子極有興趣。
「看來王爺挺在意百定的青臨太子。」白蘿小聲喃著,狀似自言自語。
否則,又怎會為了人家一封信便趕往百定哨城?雖說百定哨城和西引邊境樓隔著一段山路,看似不出幾里,但這段路因地形險要,說是便道,可一不小心,便也會是通往黃泉的便道。
「在意?」沉醇低嗓透著淡淡笑意。「也許吧,這中域之地,本王來去自如,乏透了,如今出現一個能與本王一較長短的人,真教本王期待。」
百定的軍事向來不強盛,然而那位青臨太子卻很有軍事頭腦,今年才被封為儲君的他幾次帶軍親征,除去和自己的那一戰外,也沒敗過,這樣的傢伙喚醒了他體內嗜殺的血,教他興奮難耐,期待再戰。
白蘿聞言,哭笑不得。
「可是,咱們和百定向來互不侵犯,今年那一戰也是大皇子的軍隊硬要搶人家的軍糧,最後反被人家打得鼻青臉腫,才搞到王爺出征的。」他忍不住歎息。「大伙和平共處不就好了,何必老是打打殺殺的?」
玄夜爻回頭,好笑地瞅著打小便識得,壓根沒變老的人。「怎麼,是你這雙眼在戰場上瞧見了太多死魂,教你悟道,就快成仙了不成?」
他們之間緊密連結著一個秘密,一個彼此心知肚明且共系的秘密。如果說玄夜爻異於常人,白蘿大概也好不了他太多。白蘿的眼能觀陰知命,脫口說出的,每每準確得教人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