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房內屏榻上,玄夜爻濃睫垂斂,相對玄逢之的欣喜若狂,柏差甚大。
「怎麼,這消息不好嗎?」繞到他面前,瞧他興致缺缺,不禁微惱,一你是怎麼著?霸業就在面前,你還分心神在兒女私情上,這樣子到底要怎麼成就大業?」
他冷聲道:「我已經調兵遣將,兵分數路從北方逼近皇城,也決定明日帶兵攻城了,你還有什麼不滿?」
玄逢之面對他沉如羅剎的冷臉,心頭顫了下,表面上卻強自鎮走地說:一不也讓你將她帶在身邊了,你還在怨我嗎?」
所謂怨,指的自是他派人下毒,毒殺村民百姓一事。
「有什麼好怨的?」玄夜爻不耐地垂眼。
他答允要給搖光一份安穩,眼前首重,自然是除去玄迎之,只是他當下掛心著她指上的傷。
「還是,你是擔心她背上殺害百定皇子的罪名?放心吧,等我除去了玄迎之登基之後,保證會幫她擺平這事,更會替你們兩個主婚。」
說得豪氣,然而他的野心早在字裡行間不斷壯大。
玄夜爻涼涼地瞅著他。「早點歇息吧。」他沒心思再與他聊些不著邊際的話,此時此刻,他只想趕緊回房探探搖光的狀況。
然而,才起身,玄逢之的心腹楚遠又帶著一封信而來。
「稟報二皇子,這是晉親王的信,送信來的人是晉親王的親信,已經查證。」
「喔,還不呈上?」他面露喜色。
晉親王是他和玄夜爻的皇叔,執掌西引北方所有軍權,要是他願意加入他們的陣營,這一戰,閉著眼都能打勝。
楚遠猶豫了下。「上頭寫著要交給胤征王。」
玄逢之一愣,玄夜爻則滿臉不在乎地揮了揮手。
「你瞧吧,我先回房了。」
待他走後,玄逢之有些不快地抽出信,一目十行,神色陡然愀變。
「二皇子?」
他狠狠地把信揉成了團狀,恨恨地丟到一旁去。「竟連皇叔都表明要支持夜爻為帝!」
這已經不是頭一回了,初回西引邊境,大小官員前來迎接,看似心眼一樣大,可暗地裡,他清楚感覺到每個官員的心都向著夜爻,迎接的也是夜爻,而他玄逢之「二皇子,胤征王雖被喻為在世鬼將軍,但在咱們西引,他就像是守護神般,如今大皇子奪權登基,反倒激起了百姓希冀胤征王登基為帝的想法,這事情可難辦了。」楚遠沉吟著,總覺得擋在面前的城牆,一列高過一列。
「難辦?」玄逢之哼笑,回頭睇向他的心腹。「他想登基,也得要看他有沒有那個命!」
回到行宮客房裡,不見懸念許久的身影,就連負責看守的白蘿也不在,玄夜爻不由得濃眉擰緊,轉身外出尋找。
空中細雪紛飛,他靜心在渡廊前搜尋她的聲音,突地他聽見她的聲音自上方傳來,且似乎與人有了爭執,他隨即趕往行宮牆樓上。
一上頂樓,只見——「我不過是站在這兒,也不成嗎?」
「誰知道是不是有百定軍就躲在不遠處,等著你的指令?」守在行宮牆樓上的將領毫不客氣地道:「王爺也不知道是怎麼著了你的道,但別以為可以瞞住咱們的眼!」
「你!」晏搖光為之氣結。
她難道就不能站在這裡遠眺百定嗎?她只不過是有點思念家鄉,不曾一個人離開家這麼遠……「我的姑奶奶,別激動、別激動,千萬別握拳,你指上的傷還沒好,別在這兒捱風受凍,趕緊回房吧。」白蘿勸著她的當頭,也略微部滿地瞪向平日的好弟兄。
「說話也犯部著這麼酸,晏姑娘是王爺的貴客,罩子放亮點。」
「不過是個女人!」
「確實只是個女人。」玄夜爻從暗處走到晏搖光身旁。
「王爺!」守牆樓的將領立刻全數跪下。
他垂眼尋思片刻後,驀地取下束髮的一尺玉串,交到她手中。
西引人不時興用簪或冠,成年男子皆用玉串或銀串束髮,玉串最上方繫了繩,將長髮置入玉串後再拉緊上頭的繫繩即可。
晏搖光緩緩看向他,驚覺他一頭未束長髮幾乎垂地,烏亮檀發垂肩滑落,映得他俊美玉容更顯無儔,幾乎教她屏住氣息,忘我凝視。
然而眾人見狀,莫不倒抽口氣,神情與她回然不同。
「王爺,她是百定人!」
西引男尊女卑,西引男子想要成親,別說提親,只要看上眼,便可直接強擄回家,然而玄夜爻的舉措,是代表著對女子的珍惜,要不是萬般疼愛,不會用如此深情的動作強調。
以玉串贈之,意指盼受贈女子能為他束髮。
不成夫妻,何能束髮?但要是結髮之後再取下,那就代表休離了。
晏搖光不解地看著他們激動的神情,再垂眼看著擱在掌心的玉串,只覺質地上好,且薄透盈亮,像只玉袋。
「那又如何?只要拿下叛變的玄迎之,二皇子便允諾為本王主婚,你等有何意見?」玄夜爻眸色沉斂。
在西引,女子地位極低,除去傳宗接代以外,女人根本不能有任何作為,再者西引的國風保守,向來不與外族通婚,加上搖光曾是百定軍師,也莫怪這些人會視她如毒蛇猛獸。
眾將領無言,無人再敢有意見,只能默然接受未來的王妃是百定人的身份。
「聽著,見著搖光如見本王,有誰膽敢對她無禮……一律殺無赦!」
「遵命!」
聽到這裡,晏搖光才猛然明白他到底在說些什麼,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然後任他輕輕將她抱起。
「這、這……」她捧起玉串,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她的疑問。
「你已經接下本王的玉串,就代表你已經答應嫁給本王了。」他緩步下階,就怕些許震動都會牽動她的指傷。「等你指傷好了,再替本王束髮。」
「……王爺要娶我?」
「本王說了,要給你一個家。」玄夜爻頓了頓,微微一笑,「你願不願意給本王一個家?」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淚水倒是早一步先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