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玄逢之揮手。「朕說了由她救人,可沒說不阻止她!」
倏地,三尺桐木箭翎自她背後穿透至胸前,晏搖光瞠大雙目,震了下,卻又緩緩扯起笑。
「王爺,我沒事。」她笑瞇水眸,依舊往上爬。
思念多折磨人呀,她不過才一個時辰沒見到他,卻像是已過了一世那般久,要她怎能再也見不到他?
她會發狂,寧狂也不願清醒哪。
「搖光!」玄夜爻被縛緊的雙手青筋債起,眸子快要進出血來。「你為什麼不走?!」
「搖光,你下來!」青臨奔到石柱前,從火縫中瞥見一身鮮紅似血的嫁衣飄揚著。
「王爺,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她還在笑,口中卻湧出掃汩血水,她用力吐掉,開心的想著再一尺,就可以碰觸到他。
她要抱著他,要告訴他,她有多愛他,有多對不起他,是她沒用,意志力不夠堅強才會被操控,才會累及他。
「好個百定軍師,難不成你已染上他的血,也有金剛不壞之身了?!」玄逢之假惺惺的驚呼,又朝禁衛軍一看。「那就讓朕瞧瞧你到底有多大能耐,可千萬別教朕失望啊。」
「玄逢之!」玄夜爻怒聲暴咆著,俊顏猙獰。
他卻置若罔聞,一擺手,羽箭再度破空而去,也再次從晏搖光背部穿透,力勁大得將她給釘在石柱上。
「不要!」青臨暴吼。
玄夜爻一口氣梗在胸口,血瞳幾乎快釀出血淚。
緊抿著唇,晏搖光瞠圓的水眸直瞪著前方,停頓了一會,她又不死心地探出手,只想再碰觸他,想要救他。
只要再一點點,再一點點,就算身子被定住,她的手也可以再伸長一點……
然而另一道箭翎射中她纖瘦的手腕,穿刺過她的手,沒入石柱內。
「啊!」她痛得發出尖叫,鮮血不斷自胸口、背部及口中溢出。
「搖光!」玄夜爻渾身抖顫,心痛到極致,使出渾身力氣拉扯鏈條,即使手被勒得血肉模糊也不管。
晏搖光身子不斷抽搐,抬眼,唇角抖顫得快要咧不開,但她還是執意要笑,探手伸到極限,哪怕扯得腕間皮開肉綻,她還是不放棄,可是試了幾次,還是觸摸不到他。
「王爺……我碰不到你……」她終於哭了,聲聲哀戚,想動手拔掉那將她釘住無法動彈的箭翎,偏已無力。「王爺……我碰不到你……我想抱你……我好想再抱著你……」
她哭喊著,淚流滿面,染著血,燃著火,只渴求一個擁抱。
玄夜爻胸口劇烈起伏,心如刀割,痛得無以復加,麻僳竄上腦門,蟄伏體內的魔魅幾乎快要破體而出。
「對不起,對不起……」她扁著唇,淚紅著眼,緩緩勾出一抹笑,眸中焦距漸散。「王爺……就算注定不相逢,我也……不放棄……就算白天黑夜不相逢……總有交換的時刻……我等,我等那時刻,哪怕只有一眼……也足夠我熬過……千年等待……」
死後,她哪兒也不去,她要下地府。聽說冥府有座奈何橋,橋下有條忘川河,她可以置身忘川千年,換取未來與他再重逢的機會。
哪怕千年只能換來擦身而過,哪怕只有匆匆一眼,她都甘願!
玄夜爻震愕得無法言語,眼睜睜看她氣息漸散,和她唇角彎彎的甜美笑意,恍若她死而無憾。
她無憾了……他呢?他呢?!
他不要再壓抑……不想再壓抑了!
「啊——」他痛不可抑地發出怒吼。
轟!
祭壇隱隱震動。
交錯的石梯塌陷。
「發生什麼事了?!」玄逢之火速退到禁衛罩後頭,神色張皇恐懼。
砰!
只聞石鋼打造的鎖鏈瞬間暴碎,朝四方疾射而去,沒有防備的禁衛軍皆被碎片劃過,斷首而亡。
霎時,現場站立的,就只剩下玄逢之和青臨。
玄逢之駭懼地看著玄夜爻斬斷釘入石柱中的箭,抱著已無生息的晏搖光下了石柱。
他抱著她,緊緊地抱著,像是要將她揉入體內,讓她化為他魂魄的一部份般,摟緊不放。
「搖光、搖光……」他愛憐地低喚,眸色錯亂而恍惚。「本王抱著你了,正抱著你,你感覺到了嗎?」
他吻著她,吻去她的淚,吻住她的笑,吻上他親手為她描畫的眉,吻上他親手按上的胭脂,吻上她吐出誓言,和他約定千年相逢的唇、血,艷紅妖異地從她唇角滑落,他也不管,吻得滿嘴腥膩。
「搖光……本王以為我們可以改變命運,本王可以為你收斂性情,自然可以轉變未來的命盤,豈料……就算本王無心戀棧,卻還是有人逼我沉淪,有人逼我……逼我化身為鬼!」
他將她放置於地面,怒然掀眼,眸光鎖走玄逢之,渾身熾燃著毀天滅地般的暗黑氣息,一步步逼近他。
玄逢之驚懼駭異,閃避著踏著怒焰而來的玄夜爻,轉身想逃,卻被青臨擋在面前。
「滾開!」
「你害死了搖光,我不會放過你!」青臨一掌揮向他,然而力勁卻直接被不遠處的玄夜爻卷袍反撲,斷首而倒。
目睹青臨慘死,玄逢之眼瞳暴凸,驚聲高喊,「救駕、救駕!」
「皇上,臣,這不就來了?」玄夜爻聲薄如刀,勾著教人寒慄的笑。
「朕錯了、朕錯了,夜爻,你原諒朕、原諒朕!」
他沿牆逃竄,玄夜爻也不急,只是繞著牆緩步逼近他,一步踏過一步,將他逼到石柱前,猶如閻羅索命,寒凜懾人。
「成,只要皇上躍入火中,臣就原諒皇上。」他笑得邪異。
玄逢之看向已燒得滔天的火舌,哪敢躍入火中?正想再討鐃,玄夜爻的掌卻已從他顏面壓下,硬是將他壓入火焰中,教他背抵著燒紅的石柱,如烙鐵般地燙上。
「啊——」他登時發出淒厲哀嚎。
玄夜爻冷眼看著他不斷掙扎,火光倒映在暗紅瞳眸中,如血般暈染了他冷邪闈魅的俊顏。
「不夠……光只是這樣一點都不夠……」他沉啞低喃,儘管火已燒上他的手,也不覺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