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少爺?」在發呆嗎?小九在他面前喚著,盯著一個姑娘盯到神遊太虛,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
嚴官泓一回過神,這才發現他有些反常,隨即恢復一貫冷漠的神色。「準備去見老夫人吧。」
嚴官視換好常服,來到袓母的院落。
嚴老夫人年約七十,早白了發,有著一張嚴肅的面容,看起來精明能幹,只是這幾年來她的身子不大好,臉色也樵悴了點。
今天聽到孫兒回來,她難得精神大振,忙要嬤嬤扶她下床,幫她梳發換衣。
「泓兒,你終於回來了,袓母每天都盼著你回來呢,讓袓母好好看看你。」她心疼的摸了摸孫子的臉,「還真瘦了不少,在外頭都沒好好吃。唉,明明待在大理寺就好,為什麼要到外面辦案呢?」
嚴老夫人膝下有兩個嫡子,大房長子個性沉穩又孝順,二房次子好大喜功,是個惡霸,總愛在外面惹是生非,她自然較偏寵長子,次子在幾年前屢屢闖禍後早早分家了,可說是嚴家的家醜。
嚴官泓是由大房長子所出的嫡子,承襲了長子沉穩內斂的性格,又是嫡孫,嚴老夫人自然疼愛他,看到他總會想起她英年早逝的長子。
「袓母,我在外面很好,您不必擔心。」嚴官泓握住袓母的手道。
「官泓,你在外面辦案總是危險,袓母當然會擔心。」
這時,有個年約三十多歲的婦人踏進廳裡,她是嚴官泓的父親嚴寬在元配過世多年後再娶的續絃徐氏,相貌普通,但端莊賢淑,說話也輕聲細語,是個溫柔和藹的人。
「小娘。」嚴官泓見到她,敬重的朝她點頭問好。
徐氏也朝他微笑頷首。
「慧娘,把我放在櫃子裡的冊子拿來。」嚴老夫人明明身邊有嫂嬤服侍,卻喜歡使喚媳婦,語氣也不大好。
徐氏是個農家女,和嚴寬相差十幾歲,身份又是雲泥之別,嚴老夫人對她一直很不滿意,後來是因為算命師說她有旺子旺夫的命格,才勉強讓她進門。
豈知兩人成親沒幾年,嚴寬便過勞猝死,嚴老夫人當然對徐氏有諸多責難,認為她根本沒有旺子旺夫的命,幸好徐氏生了個兒子,今年十二歲,叫禎兒,是個可愛的孩子,她在嚴家才能佔有一席之地。
徐氏的表情沒一絲不喜,溫順的從櫃子裡取出一本冊子,交到婆婆手上。
嚴老夫人翻開冊子,朝孫子道:「泓兒,這冊子你拿去看看,看你喜歡哪戶人家的閨女,袓母為你作主。」
嚴官泓一看到這冊子上畫的美人圖,馬上闔了起來,「袓母,我不急。」
嚴老夫人急躁的道:「怎麼不急?你就快三十了,袓母盼著抱曾孫……」
嚴官泓打斷袓母的話,反問道:「袓母相信那個組咒,認為我會在三個月後死去嗎?」
嚴老夫人一時語塞,過了一會兒才面露疲態的道:「袓母本來也是不信的,可是你大哥和三房、四房的兒子都要是你再出事的話怎麼辦?總得為你留個後啊。一切都是袓母的錯,當年要不是我……」
當年她年輕衝動,容不下丈夫疼寵那個從青樓帶回來的賤蹄子,嫉妒得只想鬥倒那女人,捉到她一個把柄,便以正妻之姿杖打她,也加油添醋的讓丈夫誤會她,哪裡知道那女人的性格那麼剛烈,就這麼一頭撞牆死了。
當年那女人的詛咒、那陰森悚然的笑聲,彷彿還在她耳邊咆哮——我詛咒你!詛咒你嚴家下一代、下下代,每一代的子孫,每個男丁在滿三十歲前都會死於非命,哈哈哈!
「不,不要……」耳邊傳入的聲音讓嚴老夫人頭痛欲裂,她痛苦的抱住頭。
「袓母,您怎麼了?」嚴官泓扣住袓母的肩膀問道。
徐氏也擔心的靠了過來。
嚴官泓看出袓母又墜入過往的回憶裡,嚴正的道:「袓母,這絕對不是詛咒,那是有人在背後作祟!我一定會揪出幕後兇手,祭我大哥和兩名堂兄在天之靈!袓母,您相信我,我不會死的!」
嚴老夫人終於回過神來,頭疼的情況也舒緩一些。
嚴官泓花了一點時間安撫老人家,總算讓祖母接受他在破案前不會成親的事實,直到祖母睡著了,他才離開。
「官泓!」徐氏跟在他後頭出來,喊住他,快步跟上來道:「還是你有辦法,你袓母每次想起那件事就犯頭疼,她總是為此事內疚著,認為是自己害死了三個孫子。」
嚴官泓的表情變得更為冷肅,握緊拳頭道:「小娘,這世上沒有詛咒殺人這種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我相信大哥不是因為這個詛咒墜樓的,他是被害死的。」
他和大他三歲的大哥嚴官鵬感情很好,這三年來,每每想到在他出公差不在家時,大哥竟墜樓而亡,他就感到痛心,而大哥的死,也是他一直堅持追查此案的動力。
徐氏知道他們兩兄弟感情很好,不禁歎息道:「為什麼嚴家會發生這種不幸……」
原本那小妾口中惡毒的詛咒,沒人放在心上,然而就在三年前的某個晚上,嚴官髒從三樓的樓台上摔下來,死了,接下來不到三個月,嚴家庶出三房的長子,也就是嚴官泓的三堂兄,喝醉酒落湖而死,然後在一年半前,庶出四房的四堂兄也墜馬而死,都湊巧在他們即將滿三十的前夕,還真是邪門。
而二十年前的詛咒之說在嚴家是個禁忌,知道的下人們都不敢掛在嘴上,外界更不知情,但大戶人家人多嘴雜,哪能瞞得天衣無縫,仍會傳入一些大戶人家耳裡,因此,嚴老夫人雖然很積極想為嚴官泓尋覓好婚事,但聽到風聲的人家誰敢讓女兒嫁進來,所以冊子上的名單並不是嚴老太太最滿意的,只望能讓孫子傳承香火就好。
「小娘,我的生辰就快到了,袓母恐怕又會鬧頭疼,還會對你亂發脾氣,麻煩你多擔待、多辛苦些了。」在情緒和緩些後,嚴官泓鬆開了拳頭,朝徐氏敬重的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