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見到卡門蕭的小惠極度不安,一直無法真正放心下來。
「再過兩三天吧!再兩三天她就會回來了,你別擔心。」唐介木安撫她,回頭望望一直保持沉默的唐夫人。「對吧!夫人?」
唐夫人冷不防,稍愣一下,默然地點頭。
小惠把不安的眼神轉向唐夫人,竟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詫異說:「夫人?你就是阿婆那個親戚嗎?你長得和卡門好像哦!我是說,那個感覺——卡門每次不說話的時候,表情就這樣!」
唐夫人又楞了一下,略帶絲不安地望唐介木一眼。
「是嗎?」笑得有些勉強不自在。
唐介木若無其事,拍拍小惠的肩膀說:「好了!你也累了、餓了吧?」轉頭吩咐張嫂。「張嫂,帶她進去,幫她弄些吃的,再帶她去休息。」
張嫂上前圍住小惠瘦弱的肩膀,帶著她到廚房。
唐藕西看著她們進去後,鼓足自己的勇氣,用力呼吸了一口,鼓動自己,對唐介木說:「爸,我有一件事要跟您說——」
唐介木好生意外地揚眉。
不要慌!鎮定……鎮定……唐藕西不斷在心裡要自己冷靜。堅定地看著唐介木的眼,一鼓作氣說:「我已經決定了,等卡門回來,我就要跟她結婚。希望您能答應我們的事。」
「結婚?」不止唐介木,連唐夫人也感到很意外。
「是的,結婚。」唐藕西用簡潔的口氣表示他堅定的決心。唐介木安靜看了幾秒鐘,然後微笑起來,像個慈愛的父親那般,拍拍他的肩膀,溫和地說道:「兒子,不是我要反對你跟卡門的事。但是,這件事,只怕還輪不到你。」
說完,再對他溫和地一笑,偕著唐夫人上樓去。
什麼意思!?唐藕西瞠目望著他父親的背影。
他是認真的——雖然,他自己也不是全然瞭解他對卡門蕭的喜歡究竟是哪種感情。而且,如果他不跟卡門蕭結婚,卡門蕭也許就真的會委屈自己跟著倪日昇;還有,他大哥唐荷西又那麼討厭卡門蕭,也許會再度趕她走——想到這裡,他猛然一怔。他大哥不是很討厭卡門蕭嗎?卻又為什麼不告訴大家,放下工作,自己一個人連夜趕去尋找她?而且形色匆匆的,不管外頭陰雨綿綿?
為什麼?
他突然迷惑起來。
「你覺得怎麼樣?蕭顰?和倪家的事,還如期舉行嗎?」唐介木坐在床前,望著化妝鏡裡的唐夫人,用著只有兩個人在時才會叫的匿稱。
唐夫人由鏡裡面視他。白皙的臉、抿嘴的表情,彷如疊著卡門蕭瓷器白立體透明感的臉。
「你是唐家的主人,自然由你作主。」她緩緩回答。
唐介木背靠床頭,雙手枕在腦後,若有所思。
「如果能順利進行,那是最好的。」他說:「只怕事情沒那麼樂觀。你也看到了,荷西那匆忙急迫的樣子,急切得甚至沒把我放在眼裡,他一心想超越我,事事把工作擺第一,現在居然丟下工作——唉!」他歎了口氣,似乎不知該怎麼說下去才好。
唐夫人默然不語。關於卡門的事,她一直是選擇被動、沉默的。
「現在該怎麼辦?」唐介木像是在詢問她意見,又是在問自己般,喃喃自語。「跟『立日』企業合作的關係成不成倒還不是那麼重要;問題是,這麻煩怎麼解決?」
「你拿定主意做決定不就可以了?我想荷西他會聽你的。」唐夫人坐到床邊來。「 他一向以工作為重,只要對『唐門』的發展有幫助的事,他沒有不全力以赴的。他很清楚自己的立場,你大可不必擔心。」
「本來我也是這麼認為,可是……」唐介木看看他妻子,搖了搖頭。
「你該不會認為——?」唐夫人欲言又止的。
「就是那樣。」唐介木肯定她的疑惑,微微帶著苦笑。「我的兒子我瞭解。荷西他事事聽我的,努力不懈,並不表示他服從我;相反的,他一心想超越我、憎恨我。他要把『唐門』拓展得更為龐大,好作為對我的報復——他對他母親的事還是一直耿耿於懷,也一直不諒解我。」
唐夫人又默然了。其實唐介木不說,她也感受得出來。所以她才會對卡門蕭說那些話,不要她接近唐荷西。她感覺得出來,對於她們這種類態的女人,唐荷西是憎厭的;她卻沒料到,末了,唐荷西會對卡門蕭產生矛盾的感情。
「那你打算怎麼辦?」她一時也沒主意。她是希望和倪家的結盟好事能成;但卡著卡門蕭,她無法不猶豫。
唐介木還是搖頭。
「我不打算怎麼辦,就讓荷西他自己決定,我不干涉。」
「但如果——我是說如果,他和卡門——」唐夫人心情矛盾極了。
「我說了,由他自己決定,我不會干涉。」唐介木下定了決心,打定主意讓唐荷西自己做決定。
唐介木既然做了決定,唐夫人知道她再說什麼也沒用,起身坐回梳妝台前。
唐介木仍然背靠著床頭,靜靜看著鏡中的她。好一會,他一直以這種姿態看著她,眼神惹有所思。而後很突然地開口,沒頭沒腦地說:「你不覺得她很像嗎?」
「什麼?」唐夫人楞了一下。
「卡門啊!」唐介木微笑的。「她那脾氣,以及抿著嘴不說話時的倔強神態,還真像一年前我在酒宴上遇見的你。當時我就是被你那種神態吸引的,不由自主的想親近。尤其你偶爾背著眾人,下意識顰眉蹙額時,那模樣真教人不忍要愛憐。」
他走到她身後,低了身,由後環抱住她。
相識那以後,他就慣叫她「蕭顰」這匿稱,只屬於他與她之間的親匿。而卡門蕭初到唐家時,就給他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所以下意識中,他對卡門蕭有不禁的好感,而不吝嗇對她的關心。
當然,他不是沒有懷疑過,甚至可以確定,卡門蕭和他妻子間某種神秘的關聯。只不過,他始終不想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