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諸子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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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頁

 

  只見余平腰桿挺得老直,有意無意地觀察著李玦的神情。

  李玦聞言抬頭瞅了余平一眼,余平馬上衝著她討好一笑,立即夾了一隻醬鴨腿放到李玦碗裡。「不過就一些當地家常菜,李姑娘別客氣……」他欲再說幾句,但平時就不甚靈光的腦袋這時更是一片空白,便只剩傻笑。

  李玦也不推辭,香甜地吃將起來,看得余平一癡一愣。

  她眼眸晶亮,讚道:「好手藝!真想打包帶給——」她赫然止住,明眸忽地閃爍不定。墨成寧心喀登一跳,直覺李玦含在嘴裡的話語未必如她所希望,便垂著眼,待她說完後半句。

  誰知李玦話鋒一轉,扯起嘴角一笑,道:「今晚真是有勞余公子……對了,我姓李名玦,是迷蝶派弟子,這你是知道的。我剛才一回想,荀公子武功似是龍門派一路,余公子也是麼?」

  余平先是訝異地瞧荀非一眼,心下嘀咕怎地師哥會和她交上手,聽她問到自己,又覺受寵若驚,便緊張兮兮地答道:「是……是呀,咱倆是龍門派,師承張靜定。」

  李玦緩緩起身,正色道:「九年多前敝派遇劫,逃亡途中曾於貴派清水觀暫留一宿,貴派不僅掩護我們,還供我們餐食,大恩不言謝。」語畢便朝兩人深深一鞠躬。

  兩人忙不迭站起虛扶了一把,荀非笑道:「舉手之勞罷了。再說這是師父他老人家的主意。」

  余平奇道:「原來當年那些人是迷蝶派,我怎地對你沒印象?李姑娘生得這般,我說什麼都不可能忘記呀。」說完又覺得自己唐突,乾笑了幾聲。

  李玦不甚介意地笑道,「我當時戴著帷帽,又只十五,余公子會對我有印象那還得了。」又歎道:「就為了一張藏寶圖,竟引來一群瘋狗。」

  三人對藏寶圖一事皆感好奇,但礙於那是別派私事不好過問,此刻聽李玦自行提起,便順勢問了一句。

  李玦懶懶道:「尚未找到呢。當年進噬魂森林前,張總管自告奮勇去尋寶庫地點,我們約定好等他找到後便來絕響谷取鑰匙,但至今仍無消無息。」

  「說到張輝……」余平搔搔頭皮,「他不知如何找到我們住宿的客棧,還認出我和師哥是一夥的。」

  「那咱們豈不是得罪了他老人家?」墨成寧輕聲叫道,畢竟當初絕響谷的地圖是半哄半騙得來的。

  「他倒是沒生氣,只是隔三差五就來問:那小子跟小妮子回來了沒?要問李姑娘的近況。應該過幾日還會再來。」他嘴一癟,皺眉道:「怪纏人的。」

  李玦聞言,水亮星眸裡流逸光彩,墨成寧有心成全她的孺慕之思,便建議:「那咱們在客棧多留幾日,不急吧?」說著便看向荀非。

  「不急不急,留個十天半個月也無妨。」聖上給了他五百日去找方氏兄妹,這才過了將近一半,他還盼能拖一刻是一刻。

  「多虧他老人家還惦著我……謝謝你們啦,請受小女子一拜。」墨成寧正要伸手去扶,卻見她坐在原位憋著笑,兩隻手撐著桌面,頭誇張地向前一折。

  余平哈哈大笑。「還有這種磕頭法,那……請受我回禮。」

  一來一往間,方才稍嫌僵滯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一頓晚餐和樂融融,吃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結束。

  午後,天氣悶濕難耐,翻滾濃雲中傳來陣陣悶響。李玦坐在客棧一樓,螓首輕靠窗檻上,纖白指頭時不時敲著杯緣,面上滿是煩躁。荀非和余平前去驛站取京城來的信件,墨成寧則為了籌措即將用盡的盤纏,至鄰街相熟的醫館搭手。

  「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茶獨飲,不知欲待誰?」一名藍衣青年逕自坐上她對面木椅,右手指輕輕彈了彈另一隻空茶杯。那青年頭巾下生著一雙吊眼,正骨碌碌地打量她。

  李玦白眼一翻,又來一個搭話的!留宿客棧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打發無數輕薄浪子,若不是怕張輝來訪時見不到自己,她才不願坐在這裡。

  「別在我面前念酸詩,姑娘我大字不識一個,只是個鄉野鄙人,公子怕是找錯對象了。」她冷著臉胡謅,只想快點擺脫這酸儒生。

  那青年吃了癟,張嘴微愣,神色很快恢復正常,又笑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小生並無惡意。只是見姑娘眉間帶著鬱悶煩憂之色,小生雖不敢自稱聖賢之人,卻也讀過聖賢書,知讀書人應胸懷天下,憂民之憂,姑娘不妨將所憂所愁告訴在下,即便無法解決,心中也能鬆快些。」

  李玦只覺他一番話如蒼蠅在耳邊嗡嗡不絕。在絕響谷時,何曾有這般枯燥無味的生活?心思一轉,便換副表情柔聲道:「公子好意,小女子也是知道的,只是……這有一件事十分煩人,卻還真只有公子能替我解憂。」

  那青年喜形於色,見她一雙水汪汪媚眼似要滴出水來,連忙道:「姑娘請說,只要你說,小生一定辦得到。」

  「那你可不許反悔。」她笑道。

  青年只覺一身骨頭都酥了,喜道:「那是自然。」

  「我瞧著你覺得煩,煩請從我面前消失。」李玦嗔道,皮笑肉不笑。

  「等等……」

  「公子說過的話不作數嗎?」她輕柔地撫上腰間含光劍。

  青年臉色一變,知道自己唐突了佳人,且這佳人似乎會武,便告了罪,悻悻然離去。李玦收住笑容,拿起一旁墨成寧替她準備的帷帽,咕噥著熱死了便戴上。

  「小妞兒,暑氣這麼重,我怕這黑紗會悶壞你的花容月貌。」背後傳來粗啞的笑聲,那人越過她,大刺刺坐上她對面餘溫尚未散盡的木椅。

  才剛走一個又來一個,就是不讓她省心!李玦隔著一層薄絹氣鼓鼓地盯著來人,起身正要發作,滾字才到嘴邊,陌生的熟悉感卻湧上心頭。

  「老張!你果然來了!」

  佝僂老人咧嘴一笑,正是張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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