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妾居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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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爺,我們這是去哪兒?」

  馬車一晃一晃,周冬痕打起簾子,看著窗外的冬景。落葉早已飄盡,光禿禿的枝椏襯著灰藍色的天空,沿途頗為無趣。

  「入京好一陣子了,也沒能帶你到處逛逛,」蘇品墨露出一個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疼寵笑容,「今兒個風小,正好到京郊走走。」

  呵,京城是她的故鄉,何須逛呢?這附近一帶,她估計比他熟悉多了。

  遙想起童年時,她有不少自己挖掘出來的好去處,可惜不能帶他去,否則會有意思得多。

  「爺……我聽說……」她猶豫片刻,方開了口,「少奶奶也到京城來了?」

  自她與蘇品墨入京後,喬雨珂不久也巴巴地趕來了,不過,倒沒與他們會面,只獨自住在姨母家中。

  「她每年總要入京幾次,添置新衣首飾,」聽她提起喬雨珂,蘇品墨立即黯下神情,淡淡道,「沒什麼稀奇的。」

  「我還以為少奶奶是專程為爺來的呢。」她微笑地說。

  「怎麼會呢?」他似是為了回應她的笑而勾起唇角,卻不自覺帶了些許苦澀,「說是為曉喻坤而來,大概更有可能一些。」

  「爺,你有沒有想過……」她忽然鼓起勇氣,暗示道:「天涯何處無芳草。」

  「天涯何處無芳草?」他一怔,沒料到她會突發此言,思忖片刻,頷首回道:「不錯,世人都會這麼說,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那是因為爺還沒遇上真心喜愛你的女子,」她抿了抿唇,「若有另一個人懂你敬你,為了你能付出所有……爺還會執著於舊情不放嗎?」

  「我不知道,」蘇品墨搖頭,「我又沒有遇到,怎會知道?」

  是呵,事不到臨頭,任何人都不會知曉自己的反應。而這些反應,又往往出人意料。

  周冬痕左手伸入袖中,觸摸著右腕上那條紅線,胸中彷彿有萬千潮湧。

  姊姊鼓勵她向蘇品墨示好,她也一直以為自己有足夠的膽量,然而,有些話終究還是難以開口。

  就算沒有當年蘇品煙之事,她身為姑娘家,想親近愛慕的男人,依舊會礙於羞怯和忐忑。

  一個人,所想和所做,通常都是天差地別的。

  「爺,」馬車忽地停下,小廝在窗外稟報,「到地兒了!」

  蘇品墨本來平靜的表情微斂,掀開簾子,下了車。

  這是哪兒?周冬痕有片刻迷惑,望著這似曾相識的郊道,忽然,她猛地一驚,心尖狂跳。

  沒錯,就是這兒、就是這兒……當年,她撞倒蘇品煙的地方。

  她怎能忘記?從那一天開始,她就背負著今生贖不盡的罪,從那個天真活潑的少女變得寡言失笑、夜夜被惡夢糾纏。

  「東西呢?」蘇品墨對小廝道。

  小廝捧著鮮花素果、白蠟香爐,置於地上,一看便知是為了祭奠蘇品煙。

  蘇品墨燃了香,默默祈禱了什麼,而後,又怔怔地站了很久。

  周冬痕不知此刻該說什麼、做什麼,她什麼都知道,卻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特別是在這良心難安的一刻,更顯困難。

  就像胸口堵了大石,她難過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可她還是得繼續偽裝。

  「當年,我妹妹品煙……就是死在這裡。」蘇品墨回眸對她道。

  「這兒?」她不知自己此刻是什麼表情,只能艱澀僵硬地回道:「為什麼……是這兒?」

  「她進京探友,被一匹瘋馬撞倒了,不治而亡。」他的眉宇之間有著深深的悲傷,「從那以後,母親就病倒了,再後來,你也知道了……」

  「哪裡跑出來的瘋馬呢?」周冬痕開始感到害怕,也不知他知曉多少真相。

  「這件事,我一直在查,」蘇品墨道,「現下總算有些眉目了。」

  她的雙頰倏忽蒼白,恐懼像一張冰涼的大網,悄悄籠罩她全身。

  無論如何,他都會查到她頭上吧?不敢想像,到時候,他會如何恨她……她,又要如何自處……

  呵,她太天真了,怎會自信能裸得他的喜愛呢?隔著如此深仇大恨,他又怎能接納她?

  觸摸腕上的紅線,她的心尖滲出酸澀,像被巨大悲傷壓搾出來的水滴,一滴又一滴,落在迷茫裡。

  「你老摸手腕做什麼?」蘇品墨注意到她的異樣舉動,「扭著了嗎?」

  「不……」她沉默片刻,忽然將紅線扯了下來,「其實,這裡有一樣東西……想送給爺。」

  「哦?什麼東西?」他感到意外。

  周冬痕將那條紅線拿出來,系到他的手腕,卻一直微低著頭,不敢迎上他詫異的眼神。

  「這是……什麼?」蘇品墨顯然大為不解。

  「月老廟求的,聽說很靈的,」她低聲道,「妾身想送給爺……希望爺與少奶奶能解盡心結,團圓和美。」

  他凝視著她,這番祝福出乎他的意料,卻似乎讓他微微感動了。他看著她如蝶翼般顫動的長睫,之下彷彿藏著無限淚水,輕輕一眨眼,便會淚如泉湧似的。

  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卻又不想真的明白。

  冬季的長風在祜枝間劃過,本來刺骨的冰寒,此刻,他卻不覺得冷。

  蘇品墨覺得有些恍惚。

  很少有消息能讓他心情如此驛動,但接踵而來的,便是迷茫。本來,他應該高興的,但現下不知為何,怎麼也歡喜不起來。

  他的腳下有些飄乎乎的,彷彿踩在雲端,通身都不太踏實。

  這個時候,他很想找個貼心的人說一會兒話,唯有如此,才能讓他踏實一些。

  「姨少奶奶呢?」辦完正事回到丞相府,他對下人如此問道。

  問完以後,他自己也是一怔。

  曾幾何時,她倒成了他傾訴的對象?不知不覺地,他就是想見她、跟她說一會兒話,就像吃飯睡覺一樣,成為每日所需。

  第6章(2)

  順著下人所指的方向走去,便見她蹲在遊廊之下,不知在擺弄著什麼。剛下過初雪,她披著免毛鑲邊的大氅,紅色的緞子襯著雪肌,格外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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