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傾城的女子,從前也不知有多少,照樣被打發回家,可此次這個女孩,想必有過人之處,否則,蘇品墨不會挑中她。」
「哦?什麼過人之處?」
「就是因為想不明白,所以才覺得害怕。」
「雨珂,」男子歎一口氣,「你又何必這樣在意?蘇品墨待你不好,你離開他便是。你也知道,我一直在等著你的……」
纖櫻瞪大眼睛,彷彿石破天驚,驚得她全身僵硬。
所以,喬雨珂是在與她的情夫相會嗎?那是誰,居然如此膽大妄為,光天化日之下,在蘇府中堂而皇之地引誘蘇家大少奶奶?
「你也知道……」喬雨珂亦歎氣說道,「我身不由己,別說蘇喬兩家的約定在先,就算沒有那一紙契文,我爹爹也不會允許我們在一起的……」
「就因為我身份低微?」男子忽然厲笑起來,「不錯,戲子只是三教九流,哪裡配得上你喬家大小姐呢。」
戲子?纖櫻緊緊抿唇,生怕無意中會呼出聲來。
沒錯,今日蘇府設堂會,若是與戲子幽會,再方便不過。況且,人人都在前院看戲,哪裡會料到,這後花園中,竟有如此隱蔽的一幕?
「你別這樣說,」喬雨珂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要哭了,「這些年來,我待你難道不好嗎?你明明說過,要給我時間,卻這樣逼我……今日是什麼場面,我都能冒險來見你了,你還不懂我的心意嗎?」
「好了好了,」男子聲音溫柔下來,「我知道你的難處,反正也等了這麼久,不在乎這一時半刻的。」
接下來兩人話語漸止,只剩下輕微的窸窣聲,似乎是改用親暱的舉動代替爭吵與眼淚,氣氛變得十分纏綿。
纖櫻不敢再偷聽下去,所謂非禮勿聽、勿視,到了此刻,也就夠了。
她輕悄地退回遊廊上,正想著要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忽然被一隻力掌擒住皓腕,她下意識想反抗,但馬上憶及自己此刻偽裝的是個不會武功的女子,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露了餡,於是她連忙放輕掙扎的力道,假裝面露驚恐地怔在原地。
「是我,」蘇品墨刻意壓低聲音說道,「別出聲。」
是他?他何時來的?又來了多久?
纖櫻想問,卻不知該不該問……
第2章(1)
戲台上也不知唱到哪一出了,纖櫻聽見鑼鼓的聲音仍在喧囂,不過,卻離她很遠很遠。
書房裡栽著一種蘭花,散發淡淡的香氣,忽然讓她覺得如夢似幻。
蘇品墨很沉默,下午的陽光從竹簾透進來,灑在他的身上,明亮又柔和,正如蘭花的氣息。
她立刻聯想到一個詞——君子如蘭。
「你早就知道了?」纖櫻猶豫著,終於還是開口問道。
「看見那男人的臉了嗎?」蘇品墨淡淡一笑。
她搖搖頭。
這世上所有男子的臉,都不及眼前的他俊朗吧?她真搞不懂,有了這般賞心悅目的丈夫,為何喬雨珂卻不知珍惜。
若換了她,就算一開始是因為家族聯姻、沒有多少真感情,也定會在日積月累中,讓這份感情刻骨銘心。
「那是曉喻坤。」他坦言道。
纖櫻大為吃驚,一是為他的坦白,二則為這情夫的名字。
「少奶奶……」她忍不住道:「怎麼會跟曉喻坤……」
「她姨媽家在京城,有一年去住了好一陣子,正巧她姨媽喜歡聽曉喻坤唱戲,常常把對方請回府中,所以就相識了。」蘇品墨澀笑,「曉喻坤長相英俊、身手不凡,天下女子沒人會不喜歡吧?」
纖櫻不知該如何回答。按理說,男女兩情相悅,無論對方條件如何都不該做評判,但她怎麼都無法理解,曉喻坤哪裡能跟蘇品墨相比?
天下的女子,但凡有心、有眼,都會選擇蘇品墨吧?
雖然對方是與他毫無感情的女子,但身為人夫,總會在乎顏面吧?
纖櫻凝視著他,每一個細微表情都不放過,然而,終究看不出他的喜怒。
他的平靜,像是厚厚的冰層,讓人看不見河底的動靜。然而,這樣的平靜卻讓她覺得悲哀,一如這冰層上的寒冷。
她很想出言安慰,但又不知如何開口。
她忽然發現,蘇品墨原來這般可憐,心儀之人嫁作他人婦,而自己的娘子卻另有心儀之人。
世間最大的悲哀,便是在各種錯失之間流離,彷彿浮萍,沒有屬於自己的幸福根基,縱有萬貫家財,又有何用?
「爺……」她輕輕開口,「既然少奶奶鍾情於曉喻坤,抓到他倆偷歡的把柄看來也不是難事,何不……」
「那我蘇府豈不是要顏面掃地?」他立刻反對,「我也想過,就用這個借口休了她,料想她父親也不敢再多語。可傳揚出去,終究還是於我無益。」
「爺是希望……」她似乎有點明白他的想法了。
「我希望她能主動求去,不要給我添麻煩,你懂嗎?」蘇品墨沉下眸子。
雖然,他語意狠絕,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待喬雨珂不至如此。
他的外表給人冰冷淡漠之感,可她知道,他心底是暖的,就像天寒地凍之中的一汪溫泉,不為人知地流淌著。
「妾身懂了。」纖櫻當下頷首。
「好,那就看你的了。」他緩緩道。
說實話,該怎麼辦,她也茫然無頭緒。要說她有天大的本事能把喬雨珂氣走,任誰都不信吧?連她自己……也不自信。
「少爺——」忽然,順嬤嬤在門外叫道。
「什麼事?」蘇品墨掉過頭去,不再看她。
順嬤嬤掀簾走了進來,看到纖櫻,怔了一怔。「喲,姨少奶奶也在這兒啊,教老身好找。」
「對了,知州大人!」纖櫻這才憶起,「爺,是我不好,都忘了告訴你,知州大人還在等著呢!」
「知州大人已經回去,」順嬤嬤答道,「臨走前,倒也沒顯露出什麼不快。」
「哦,大人親自來過了?過兩天還份大禮也就是了。」蘇品墨倒是不大緊張,「今日事忙,想必他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