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迷離的夢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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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頁

 

  儀式啊!她在完成一個儀式。

  徐愛潘在心裡輕輕回答,卻說:「那是我對你『難言』的戀慕。」聲音放得低,不仔細聽,宛如只是自言自語。

  她抬起頭,望著潘亞瑟的眼眸。「可以請你稍稍低下頭嗎?」潘亞瑟有些納悶,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還是依照她的要求。她伸出雙臂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將臉貼向他臉龐,親吻住他的唇。

  一旁枝葉窸窣地,在竊議。就連潘亞瑟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她的姿態在對他告別,但他卻沒想到她會用這樣的方式揮別過去。

  是的了,他是她的「過去」。他是該虛榮的覺得得意,還是覺得悵然?他們一開始就那般錯過,這一隔閡,便成為一生的距離。

  一吻情休。徐愛潘緩緩放開手。這個吻別的姿勢,將是她對他最後的記憶。

  「那麼……再見。」她深深再看他一眼,不再回頭。

  詩人說的:「紅與白揉藍於晚天,錯得多美麗。」她太早、或太遲看清情愛的荒蕪。

  第十三章

  「你這是什麼意思?竟然背著我和男人去旅行!」站在大窗前背對著天空的那男人,滿臉的不是滋味,充滿了怒意和氣惱,興師問罪著。

  徐愛潘睨睨他,不當一回事,說:「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徐楚,謝草是我學生時代的好朋友,不是什麼男人。他好不容易才回國,我只是陪他回鄉下一趟而已。」

  「什麼『謝草』!瞧你叫得多親暱!」徐楚妒意仍然難消。她既然跟他那麼親了,就不該再對旁的男人笑。

  徐愛潘吁口氣,退一步,說:「好嘛!算我不對就是了,你別再開口閉口說什麼男人的,我的男人在這裡呢……」

  跟著,半撒嬌地看他一眼。

  徐楚轉妒為笑,愛聽她這麼說。走過去,環住她的腰。「對不起,我胡說八道了一通。」跟著將她扳過身,表情一點嚴肅,問道:

  「容容——嗯,我太太她去找你了?你怎麼不告訴我?」

  告訴他又能如何?徐愛潘反問:「你怎麼知道?」

  「聽佑芬說的。她跟你說了什麼嗎?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受委屈那倒不至於,你太太她算很客氣的。」她微微一笑,隨即斂容,注視他的眼睛,說:「她要我離開你。」

  徐楚蹙緊眉,沉聲問:「你怎麼說?」

  「我?」徐愛潘抿抿嘴,頓住一些沉默,才開口:「我告訴她,我打算種一盆金線菊。但我想,還是算了吧……」

  擁抱她的力量緊縮起來,在質問:「為什麼?你不愛我嗎?」

  「愛啊!可是——」她反手抱住他,把話含住。可是這世間唯有一種玫瑰會說愛情的語言。

  「可是什麼?」

  「沒什麼。」她搖頭,突然抬起眼眸,有些殷切。「你愛我嗎?」男人的承諾是不可靠的,她知道,但聽聽也好。

  「愛!我愛你,阿潘!一輩子都愛你!」徐楚含笑地說著誓辭。

  徐愛潘笑了起來,既像是愉悅,又像是嘲諷。她走到窗邊,刷地拉開窗簾,笑吟吟地倚著窗。徐楚跟到她身後,雙手合握,摟住她的腰。

  「笑什麼?」他低聲問。

  「沒什麼,我只是想笑。」她靠著他,牢牢地感覺到他的摟抱。「看,天氣這麼好。」

  天空大晴,難得冬天有這樣的晴光。

  她偏過頭看看徐楚,親了親他,想起從前念的詩:

  「在一青石的小城,住著我的情婦

  而我甚麼也不留給她

  只有一畦金線菊,和一個高高的窗口

  或許,透一點長空的寂寥進來

  或許……而金線菊是善等待的

  我想,寂寥與等待,對婦人是好的……」※注

  她決定要這一扇窗,一大片天空,把金線菊留在詩裡,在窗旁插一瓶紅玫瑰。

  就這麼決定。

  她低下頭,抿嘴又是一笑,伸手握住徐楚環抱在她腰際的手,身子一轉,撲進他懷裡。

  愛情啊,哪有什麼天長地久,不過風花雪月一場。

  她跟他,就只有這刻,只有這個擁抱才是最真實的。她很明白。

  與其想那遙遠的天長地久,不如抓住現下這一刻。

  這才是她的愛情,不是嗎?

  ※(注)——引自「情婦」一詩,鄭愁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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