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加州——
位於史丹佛大學附近,一座以大樹為籬,佔地寬廣的豪宅,豪宅的主建築是與四周風格截然不同的漢式建築,這時院子裡傳出導演洪亮的聲音……
「CUT!」
這是電影「遇見你之前」的殺青鏡頭,一等導演喊CUT,現場便為正式殺青響起了熱烈的鼓掌聲。
身高一八三的台灣男演員,在東方顯得高人一等的身材,在這裡也不過是一般身形,但他的氣勢在這群巨星中絲毫不輸半分。
對很多人來說,能與國際名導及知名團隊合作是進軍好萊塢的最佳跳板,但對今年已經三十五歲的袁聿宸來說,演員這個工作並不是他想做一輩子的事業。
他知道縱然自己英俊帥氣,人氣一點也不輸後進的小鮮肉寵兒,但若不提升內涵,終究得隱沒在演藝圈的滾滾洪流之中。他思考著轉型,可惜他的經紀公司「夏玉經紀」沒有同步意識到這一點,還想把他當偶像包裝,甚至不惜求演一個戲分少得可憐的男三,只為在好萊塢電影中露臉,以期把他推向國際市場。
終於,「遇見你之前」拍攝完畢了,袁聿宸此時真慶幸自己只是個男三,在美國各地的宣傳行程不需要他,他的宣傳行程以亞洲為主,看上的正是他在全亞洲不輸片中男女主角的知名度。
袁聿宸在恭賀殺青掌聲後,便直奔劇組安排在附近的住處收拾行李,然後前往機場準備回台灣。早就遙控助理訂好機票的他一點也不考慮拍攝中可能會有狀況,甚至也不留一點讓人與他餞別的時間——他有很正當的理由,他在台灣主演的偶像劇即將開拍,他得回台準備。
可只有袁聿宸知道他並不是敬業,那部偶像劇不是他急著離開的主因,他只是想飛快逃離這個國度,這裡沒有他的夢想,只有他想敬而遠之的女人。
通過了安檢出了關,遊魂一般的走到航空公司所屬的貴賓室,王亭蓁無意識的選了一個空位坐下,也沒管這雙人沙發上的另一邊是不是有人坐,事實上,她可能也沒把那個人看進眼裡……
等候登機的她,強裝的堅強像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外牆般正一片片龜裂、剝落。
她從來不知道她這趟花了大錢的旅行,會是她戀情結束的療傷之旅。
王亭蓁今年二十八歲,過去二十八年的人生可用多采多姿來形容,雖然她大學畢業後唯——份工作就是在父親開設的中藥鋪幫忙,每天不是看藥帖抓藥,就是代客煎藥,但她活躍在故鄉的一個環保團體中,在鄉里間頗有知名度。
王亭蓁熱愛她的故鄉,一輩子都守在那裡,連唸書都是通勤,沒被外頭的世界吸引過。
但如此的她卻沒能吸引桃花上門,街坊的叔伯阿姨們最常對她說的就是——
「亭蓁啊!什麼時候請吃餅啊?不要太挑,一個不小心就三、四十了還嫁不出去喔!」
兩年前她終於交了男朋友,她的男友梁侑新在美國史丹佛大學唸書,小了她五歲,是時下流行的姊弟戀。
她安排了假期想和男友來個舊金山六日游,出國前梁侑新在視訊時這麼跟她說——
「亭蓁,你的英文程度雖然不錯,但畢竟是你第一次來,我不放心放你一個人自由行,你來之後乾脆就別出門吧!我們在床上窩六天怎麼樣?」
「才不要,不出門我跑那麼遠做什麼?商務艙的機票很貴,來回要十幾萬耶!」
「但我想整天抱著你不分開啊!」
那份甜蜜讓她的心像浸泡在糖漿裡一樣,因此她提早三天到想給男友一個驚喜,只是沒想到來應門的竟是只穿著襯衫、一臉青春洋溢的金髮大美人,而越過那美人的肩膀望去,梁侑新很明顯的全身赤裸,只用薄被蓋著重點部位躺在床上看電視。
她的驕傲不容許她大吵大鬧,她只丟下一句分手就轉身離開,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她還是依原定行程在舊金山待了六天。如今準備回台灣了,想到自己竟可憐的孤身在他鄉沒人陪伴過了六天,忍不住為自己所愛非人而難過。
坐在王亭蓁身邊的袁聿宸注意她很久了。
由於身在國外,即使在亞洲是大明星的他並沒有加強偽裝,只簡單戴了一副無鏡片的黑框眼鏡一邊滑著手機一邊候機。
對西方人來說,東方人似乎都長得一個模樣,根本分不清國籍,但對東方人來說就沒有這個問題。
袁聿宸在王亭蓁一走進候機貴賓室時就注意到她了,所以即使沒看見她抓在手上的綠色護照,也猜出他們同樣來自台灣。
她看起來失魂落魄的,基於一份同鄉的情誼,他多注意了她一些,甚至在廣播登機的時候看見她沒有動靜,便主動提醒了她。
王亭蓁面對陌生人的關心,傻傻的眨了幾下眼,突然哭泣起來,「原來還有人關心我沒搭上飛機……」原來她並不孤單,還有一個好心的同鄉人擔心她。
兩人說的是中文,四周的老外聽不懂,又看王亭蓁在哭,紛紛對袁聿宸投以不諒解的眼神,直覺就是他惹哭了她。
袁聿宸不怪別人誤解,這間貴賓室他們是唯二的亞洲人,又從剛剛開始就一起坐在雙人沙發上,難免會被誤會。但他不想擔誤登機時間,貴賓室人少,商務艙登機時間不同,認出他的人便少,時間一延誤,跟經濟艙的旅客混在一起,他被認出的可能性就增加了,他並不想成為焦點。
於是,他只得拉著那個還在哭泣的女人,接過她的登機證帶著她去登機,也不知是什麼該死的孽緣,那女人的座位還正好與他相鄰……
罷了,就當日行一善吧!他果然和美國這個國家犯衝啊!他真想快點回家,回到他甜蜜的家。
第1章(1)
兩個月後——
後埔鄉,一個偏鄉小鎮,大財團信本集團旗下信本造紙廠的分公司就位於此處。這是個純樸的農村,所以造紙廠聳立的煙囪及排放到溪裡的廢水一直是當地環保團體的眼中釘、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