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實上,即便為了感恩,織雲也不可能嫁給他。
斬離是救了她的命,她為織雲城民、為爹爹感謝他,但這並不包括她自己。她的心,在死亡那刻已死,重生,空留軀殼,她的心已淡。「斬將軍,您救了織雲的性命,織雲代爹爹與織雲城感謝您。」她不提自己的感謝。
「但此時織雲更關心的是織雲城民的憂苦,對於自己的婚事,並不著急。」她婉轉地回道。歷經生死之間,讓她一夜成長,觀念、思想,都已不復從前。
屬於愛情的心已死,念淡如水的她本來已經沒有留憑,如果生命還有寄托,那麼,就是以此身為弱者奉獻。如今她的心只繫在織雲城民身上,能再活轉過來,她不能再辜負背在自己身上的責任與天命。
「小姐關心人民疾苦是應當,但對於婚事豈能不急?難道小姐捨得讓城主為您憂心?」
「織雲已經死過一回,對於人世已經看透,」她抬眸柔聲對斬離說:「爹爹的願望,織雲怕是無法達成了。現在我僅能將自己的一顆心,專注在織雲城民身上,恐怕再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接受或者承擔一份感情。」
她的拒絕雖間接,卻很明確。
斬離臉色微變。
「斬將軍如果不介意,織雲該出宮城,去探望城內的病家了。」她婉言辭退他。
斬離眼色很沉,臉上卻堆著笑意。「斬離的心胸豈會如此狹窄?小姐是城主之女,本來就應當以城民為重。」他將自己的情緒,掩飾得極好。言畢,他退出織雲的房間,轉身後,他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無蹤。回到自己居住的東院,斬離花了半個時辰寫妥一封書信,隨後喚進自己從辨惡城帶來的官將。
「將軍,有何吩咐?」那官將進屋後躬身問。
「你立即出城,返回辨惡城,自城內調來五萬兵馬,駐紮在城外三十里,另外回辨惡城時,別忘了先稟明我阿兄,請他立即前往三國商借兵將,籌組大軍,與你在城外三十里處會合。」他沉聲交代自己最信任的部屬。
「將軍?」官將詫異道:「您為何忽然需要調集兵將?倘若公子問起,屬下該如何回應?」
「詳情我已寫在此封書信內,你一回辨惡城就先去見我阿兄,把我的親筆書信交給他,他詳閱後就會知情!」他將書信交到官將手上。
「是。」將軍既然已經吩咐下來,官將就不再多問。
「你退下,立即出城。」斬離交代。
「小將領命!」官將退下。斬離看著他走出房門,才露出笑容。握緊拳頭,斬離冷笑一聲。就算得不到美人芳心,那麼他也要得到人!一旦大軍集結於織雲城外,就算她有百般借口,到時候必定不敢不順從他!
屆時他不僅要得到美人,還要奪得本來就應當屬於他的囊中獵物—— 織雲城!
織雲每日待在宮城裡的時間,其實十分短暫。她每日花費許多時間,在城裡的病家與貧戶身上。她不但挨家挨戶探訪病家,還送吃食與碎銀給城內貧戶,每日清晨還特地早起,親自下廚燉煮湯藥,預備將湯藥送往這日將去探看的病家。
「織雲姐,我瞧您做這些事,好像做上癮了!」這日,探看完數戶病家後,回程路上小雀對織雲說。
「妳不也一樣嗎?這些日子來,妳陪我東奔西跑,毫無怨言,妳也辛苦了。」
織雲回眸,與小雀相視一笑。
自從織雲回來後,小雀的性情變了很多。織雲想,也許因為自己死過一回,她的經歷震撼了小雀,讓小雀理解到生死無常的道理,心裡有了反省,因此才有改變。
「您才辛苦呢,織雲姐!」小雀感歎地道出肺腑之言:「其實我根本沒做什麼,只是陪伴您而已!可城裡每戶人家一見著您,便要拉著您的手說話、訴苦,小雀實在很佩服您,竟然能有這麼大的耐心,每天說那麼多安慰的話、傾聽那麼多城民的痛苦,這是小雀做不到的事!」
「這沒什麼,」織雲微笑,誠懇地告訴小雀:「我所做的這些事,其實都算不上辛苦。只要有同理心、慈悲心與柔軟心,妳就會感受到這些貧戶與病家,他們才是真正可憐、辛苦的人,我身為城主之女,如果連這點事都不能為他們做,那麼不對的人是我。」
「織雲姐!」小雀好感動。「您的心真是太好了!從今以後,我也要向您看齊,一起為城民們,奉獻出小雀我小小的力量!」
「好,我們彼此共勉,好嗎?」織雲真心地微笑。
小雀也笑開了。
兩人相識近二十年,從關懷他人開始,這才真正地瞭解彼此,認識到緣分的可貴,更珍借彼此的情誼。
「可是織雲姐,您自己的身子也要保重,千萬別累壞了。」她看織雲臉上已露出明顯的疲態。
「我知道,我有分寸,會保重自己的身體,這樣才能為城民做更多事。」織雲回答,但其實她的臉色已有些許蒼白。
「織雲姐,我看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再走回宮城好了!」小雀不放心。
「也好。」織雲沒有逞強,因為她確實累了。
小雀在路邊找到一座茶棚,趕緊扶小姐在棚內坐下。
茶小二見小姐光臨,高興地奉上一壺香茗與數盤小點,織雲溫柔地微笑,連聲道謝,茶小二搔著頭,反而十分不好意思。
茶小二依依不捨地,總算離開桌邊,小雀忍不住說:「織雲姐,您回來後,小雀覺得您比從前開朗很多,以前您患病,被病苦折磨,臉上很少有笑容,可現在您卻經常笑,您一天的笑容,大概就能抵過去一個月的笑了。」小雀有感而發。
「妳這麼說,會不會太誇大了?」織雲又笑了。
「是真的!」小雀忽然想起什麼。「對了,有件事小雀覺得很奇怪,想了幾天也想不通,不知道織雲姐您發現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