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那麼急著走。你老遠跑來一趟,跟媽都還沒有好好說到話,連杯水都沒喝就要回去,留下來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是嘛,」男人走上前,瞇著眼打量她。「不必急著走。反正床那麼大,三個人將就可以擠一擠。」
「你這死人!說這什麼話!」王吟秋瞪著眼用力打了男人一下。
王米夏撇撇嘴,要笑不笑,表情說不出是諷嘲或厭惡或忿懣。她不是那種清純美少女,更談不上是那種不沾人間尿屎拉雜的純潔玉女,不會有事沒事就一臉凜然或大驚小怪,動不動就憤而奪門跑出去。
「我走了。」她懶懶的將手插進褲袋裡,連再見都懶得說。
「米夏——」王吟秋追出去。
王米夏沒有回頭,面無表情的按動電梯。
「米夏,」王吟秋有一點愧疚,一點抬不起頭,軟聲說:「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在外面走動怕不安全,留下來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好嗎?」
王米夏轉頭過來,撇撇嘴,也不算挑釁,但十足乖戾。「留下來只怕會更危險。我可不想一個不好糊里糊塗的就給強姦了。」
「米夏——」王吟秋瞪起白眼。
電梯來了。王米夏不理她媽,懶得再多說話。
「等等!」王吟秋跟著追進電梯。王米夏倚著鏡子,冷眼瞧著她媽。
出了大廈,王吟秋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王米夏屁股後。一直走了一條街那麼遠,王米夏終於歎口氣,說:「你回去吧,媽。」
王吟秋看看她,踢著腳,試探的問:「你生氣了嗎?米夏?」
「沒有。你不必擔那麼多心。只是,你要找,難道就不能找個像樣一點的?」
聽王米夏這麼說,王吟秋總算放下心來,嘮嘮叨叨的解釋說:「我知道,阿同他看起來是隨便一點。不過,他其實是個不錯的男人。你不知道,他對我很好,也肯聽我的話,對我很有心——」
「好了,媽,」王米夏不耐煩再聽下去。「你快回去吧。」
「你真的不住一晚再回去嗎?這麼晚了……」
「還有車可以回去,你不必擔心。好了,我走了,你不要再跟來。」王米夏搖搖頭。想想,她長這麼大,她媽什麼時候關心過她的生活!?這時候擺一副擔心的表情,不合時宜的教她不習慣。
「回去吧。」她最後再擺個手,懶懶的又將手插進褲袋裡。
下了車,雨下得更大了,絲絲的雨變成滴滴的雨珠。夜色更暗了一點。
王米夏拖著腳步,朝著天空蹙蹙眉。雨季明明過去了,北太平洋上空,卻還是徘徊著這麼惱人的雲氣。
「幹什麼!你沒長眼睛啊!走路小心一點!」經過一處電話亭時,幾個辣妹正從電話亭出來,和她擦身而過。
她抬起頭,對方有人叫出來。「是你!王米夏!」
是紅辣妹她們。
「是你們……」她絲毫不熱中。
「你怎麼了?無精打采的?」紅辣妹看看她。「是不是那件事的關係?你也真倒楣,怎麼那麼不小心,還被人看到!」語氣竟有種將她當作自己人的味道,還替她覺得運氣不好。
王米夏扯扯嘴角,沒說話。
另一個嘴唇塗成紫色的紫辣妹拍拍她的肩膀,說:「你不必在意三這種事,大家傳傳就忘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沒什麼大不了的,王米夏聳個肩,說:「謝了。」
「你要去哪?要不要跟我們一道?」紅辣妹問。
「下次吧。」王米夏搖頭。
紅辣妹也不勉強,遞給她一包面紙,對她擠擠眉,帶點神秘說:
「喏,這給你,很好賺的。我們都有在做。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這種事其實跟誰都一樣,與其白白讓人做,倒不如賺錢實際一點。你需要錢吧?」
王米夏看看那包面紙,上頭印著一家電話交友中心的電話。
「這種地方有在做嗎?」對紅辣妹的話,她並沒有太吃驚,表情麻木得近乎習以為常,好像再怎麼光怪陸離的事,她都很習慣似。
「你若光打電話是沒有。打那支專線,找個叫小蔡的,他們會介紹,三七分帳。」
紅辣妹擺個手,幾個人呼嘯著去了。王米夏捏著那包面紙,站了一會,慢慢走進電話亭。
四周很靜。黑夜裡除了雨聲,沒有其它的回音。
她跳過專線,隨便撥了一組號碼。
「喂。」很快就有人接了電話。一個大約四十歲、大概是中年、帶著混濁鼻息的聲音。
王米夏沒有說話。對方又喂了一聲,她才低著聲回答。
「你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你幾歲呢?還在唸書嗎?」對方頻頻追問。她幾乎可以聽到他吞口水舔嘴唇的聲音。
「嗯。」她嗯一聲,算是回答。
「嗯,你還在念高中對吧?」對方暖昧的咕噥著。「我猜得一定沒錯。不過,你感覺起來很成熟。」
王米夏只覺胸口突然湧起一股噁心的感覺,勉強忍住,吞口口水說:
「對啊,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你剛剛是不是吞了口口水?」那聲音忽然發黏起來,鼻息更混濁了。
那種噁心的感覺又湧上來了。她又吞口口水。
「嗯嗯,寶貝,」電話那頭竟喊起她寶貝,舔著舌頭將話含在嘴裡,黏著笑用喉音說:「你有跟男人『那個』過嗎?」
「什麼那個?」
「就是『那個』啊,不要騙我哦,我什麼都知道。你被男人舔過嗎?我是說『那裡』——」
王米夏猛然掛上電話,衝出電話亭,蹲在地上乾嘔了起來。
雨越下越大,霹靂叭啦打在她身上。她慢慢站起來,揩揩嘴角,然後緩緩的張長雙臂伸向夜空——
整空整空的雨,彷彿全都落入了她懷抱。
門鈴聲叮咚的響。半夜十二點了,哪個混蛋在這種時候故意找麻煩!?源賴安擰著眉,心情不太好的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