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他曾經想過,但現在一點興味都沒有。
當年,為了替母妃報仇,他逐步往上爬,得到了權勢,替母妃加封謚號,但那又如何?冠了華麗的追封謚號,母妃也回不到他身邊,他又一步步引誘皇上昏淫無道,讓他無心朝政,好讓自己可以掌權,但如今皇上駕崩,他的復仇來到最後一步,他卻沒有嘗到想像的美好。
因為他厭倦了宮廷乏味的權力鬥爭,乏透了。
微抹笑意,他沉聲說:「依本王看——」他拖長尾音。
文武百官立即抬眼,等待他的答案。
「立李雋為新帝。」他慢條斯理地道,黑眸掃過一張張錯愕的臉。「誰有異議?」
百官你看他,他看你,沉默了好一會,在最後一次對看之中,無言交流,達成共識。
「臣等,遵旨。」
攝政王不當皇帝也無妨,反正李雋也是他罩的,現在李雋未及束髮之年,那麼攝政王就要變成名副其實的攝政王了。
*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舉國歡騰,筵席不休,笙歌不輟。
永雀殿上,宮女身著軟紗馬甲,舞著妖嬈身段,扭動綠柳似的軟韌腰肢,跳著祈求國運昌隆的九功舞。
冉凰此看得很傻眼。
波波相連到天邊……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
宮女身上的朱紅軟紗像帔子般垂掛在身,襬底是綴上金鎖片的五色流蘇,那黃金色的馬甲幾乎要把酥胸給擠出去,每抖一下,她的心就跟著震一下,頭都快暈了。
雖說天氣已由春快轉夏,但還是透著冷冷寒意,穿那麼少那麼薄那麼短,不冷嗎?
坐在龍椅後方,垂簾遮掩的她偷偷瞥向龍椅旁的李鳳雛,只見他興致缺缺的淺啜著酒,而甫成新帝的李雋則是展露出沉穩平靜的姿態,目不斜視,笑意得體。她滿足地點頭了。
很好,這兩個男人都很正常。
瞧,坐在席下的百官,從殿內到殿外,哪一個沒喝個爛醉,哪一個沒瞧宮女瞧得眼睛快突出的?真是醜態百出,難看!冉凰此忍不住搖頭。
真的很怪,先帝剛逝,不是要守喪?怎麼新帝一登基,大伙都像玩瘋了似的?
「那是因為,必須要讓所有百姓確認新帝可以引導皇朝走向昌隆,所以筵席愈熱鬧,就代表未來愈是繁榮盛世。」李雋小聲地回答。
很顯然的,她剛才一定佷不小心地把話給問出口了。
「但,已經一連好幾天了,這樣真的好嗎?」
新帝登基後,整個後宮也跟著改朝換代,她一個不小心就榮升為太后,而皇后與淑德二妃則陪葬在皇陵,四皇子依舊被軟禁在天樓裡,未與皇上有過露水姻緣的才人婕妤則被遣放出宮,其餘則安置後宮頤養天年。
「這是祖宗規矩,攝政王亦是這麼決定的。」李雋應對得體地答。
說到這個,她就有些怨了。
為什麼立新帝這麼重大的事件,他都不先跟她討論呢?
難道他會不知道,一旦雋兒成了新帝,她成了太后,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就更艱難了……唉,他根本不會想到這個,畢竟他是不可一世的攝政王,什麼繁文縟節的,他根本不管。
只是,他不管,她能嗎?
得要給雋兒好的身教才成,要不,他日雋兒成了第二個他,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唉∼
第10章(2)
「無趣。」突地,有人出聲。
瞬間,絲竹聲止息,就連宮女全都停下舞姿,所有的目光都射向出聲的男人。
「撤。」李雋也不囉唆,大手一擺,青澀俊雅的臉龐已有幾分帝王霸勢。
宮女立即列隊退下,殿上空蕩蕩的,幾個醉得東倒西歪的官員也趕緊正襟危坐。
「不知攝政王是否有其他雅興?」只醉了三分的宰相狗腿問著。
李鳳雛陰鷙寒眸迸現冷戾光痕,看似心情不悅,又像是有幾分醉。
攝政王沒答腔,誰也不敢再追問,殿堂上,就這麼冷場了。
可下一瞬間,唰的一聲,李鳳雛展開錦扇,微微站起身,邃遠的黑眸直望向簾後的冉凰此,隨即揚起錦扇,文雅地移步輕舞。
抽氣聲頓時此起彼落地想起,就連李雋也微愕。
當然,冉凰此也嚇到了。沒想到他竟然會跳舞,跳得好古色古香,好……奇怪。
他高大昂藏,身著朱紅繡金邊的大禮袍,束起的發上戴著曳頸金冠,在殿上起舞,不扭腰擺臀,看似沒有步子,卻又有一定規律。他笑意輕噙,舞姿風雅而清雋,風流惆儻,回眸流轉,瀟灑俊俏。
「十五和樂。」自呆怔中回神,李雋立即下指令。
絲竹聲再起,銅鼓、鍾、鐃、鈸驚起,磬、缶頓起,配上齊鼓、羯鼓、琴、瑟、築、箏、蕭、笳、拍板,聽似雜亂,卻又曲中有曲,婉轉動聽,清新如風,配上李鳳雛的文舞,異常迷人。
冉凰此看得入迷極了,覺得整個氛圍都與方才截然不同。
她不知道野烈霸道的男人,跳起舞來竟是如此儒雅卓爾,才想著,他的舞姿漸幻,變得霸氣狂野,且逐步朝她逼近。
等等、等等,現在是怎樣?他到底要幹麼?!
疑問佷多,她卻沒時間問出口,就在絲竹乍止時,他舞到她面前,單膝跪下,遞出錦扇。
抽氣聲再起,但很快就止住了。
冉凰此不懂他這舉動有何意謂,左看右看,只見李雋撇臉低笑,守在他身旁的則影也笑得很低調。
現在是怎樣?大家都在笑,很好笑嗎?
她微惱地鼓起頰,看見那閃爍星芒的眸眨也不眨地鎖著自己,有些挑逗,有些曖昧,有道不盡的意境,看得她嫩頰泛紅。
幹麼這樣看她?是要她接下扇子嗎?可是接下扇子後不會要她一起跳吧?她才不要咧!
但,他的眼神很堅持,遞出錦扇的手還懸在半空中,欲等到金石為他開的氣魄讓她不得不低頭。
好,她接下總可以了吧。
從簾後探出一截藕臂,冉凰此才剛接過錦扇,李鳳雛立即如風般捲進簾後,以惡虎撲羊之姿將她打撗抱起,隨即揚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