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簡訊傳給你。」
「OK,我大概二十分鐘後到。」
因為預期可能要扛個女人回來,所以他特地回去換了交通工具,驅車前往對方給的地址。
卓政岳來應門的時候——很好,衣著完整,身上也沒有什麼可疑的肥皂味。倒是裡頭那個躺在床上的女人,睡得香香甜甜,好像天塌下來也吵不醒她似的。
范姜淳頓時哭笑不得,心裡有些氣她如此毫無防備,還讓別的男人看見了她的這一面。
「交給你了。」卓政岳拍了拍他的肩,一副準備退場的模樣,「房間的錢你要補給我,這間交給你吧。」
「蛤?」
「我已經跟櫃檯另外訂了一間房。」
「今天是假日,有這麼好訂嗎?」
「因為我是VIP。」
「……」他無言以對,看著對方瀟灑地消失在飯店的長廊。
第10章(1)
周靜瀟醒來的時候,看見的是范姜淳的臉。
他就側臥在她的身旁,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她嚇得瞪大雙眼,還差點驚呼出聲。
等一下,這是夢嗎?為什麼自己會睡在他旁邊……慢著,這裡又是哪裡?
她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似乎像是飯店的地方。她和他為什麼會在飯店裡?難道是作夢?
嗯,有可能。
她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臉……啊、不對,戳錯人了,應該要戳自己的臉才對。
可來不及了,他已經醒了過來。
「嗯……」范姜淳緩緩睜開雙眼,眨了眨,直到完全清醒,「你酒醒啦?」
「酒、酒醒?」她皺眉。
「你忘了嗎?」他笑了笑,不自覺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尖,「你跟別的男人去喝酒喝到醉,還被人扛回飯店,居然不記得?」
「啊、是卓先生……」她全都想起來了,「他人呢?」
「你怎麼不是先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不是我Call你來的嗎?」
「最好是。」
「欸?不是啊……」
其實誰把他叫來的根本不重要,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說吧,」他伸手輕撫著她額邊的髮絲,「為什麼會喝到醉?這實在是不像你。」顯然有什麼事情困擾著她,而這件事情也許是他不知情的。
「也不是特別為了什麼……」她苦笑,垂下眼,自他的注目下逃開,「我們本來是在沐蘭亭前面巧遇,因為太多人了,就改去吃燒肉;邊喝酒、邊聊天,聊著聊著就不小心喝太多。」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哪時候沒了意識。
「你以為我會信?」他冷笑了聲,輕吁了一口氣,「沒關係,反正你不說,我還是可以去問卓政岳。」
這威脅似乎是奏效了,她抬起頭來,靜靜睇著他幾秒,半晌,她開了口。
「我有個問題。」
「你說。」
「政岳都跟我提過了,他說有很多人想挖角你?」
他頓了下,然後點點頭。
「為什麼你要留在這兒?」她追問。
胡謅與瞎扯是瞞不過她的,他很清楚這一點,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曾經對她有過的承諾,他保證只要她問了,他就會說。
「一開始是為了來這裡散心。」所以他說了實話。
「那現在呢?」
「為了你。」這也是實話。
可是,這句話卻像是潘多拉的盒子,凡打開必有死傷。
房裡的氣氛降至冰點,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話,你會離開嗎?」
他想了想,卻得不出一個確定的答案。「可能會,可能不會。」
「你這是打馬虎眼?」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搖搖頭,唇邊的笑容有些無奈,「你知道我在這裡已經買了房子,既然我都買房子了,可以證明我真的有打算長住下來的意思;可是,我不能保證每個來挖角我的人都不會讓我心動……不,更正確來說,我其實沒想過我會那麼快就被找到。」
「為什麼你不想被找到?」
他答不出話來。
看得出來他心裡有掙扎,於是她沒有催促,就只是靜靜地等著。半晌,他終於開口。
「我一開始進入料理界的時候,並沒有摘星的野心,純粹只是喜歡做菜、喜歡看見別人因為吃了我的料理而滿足,就只是這樣子而已。」
「後來呢?」
「你應該知道我休學的時候,跟家裡鬧了不小的革命吧?」
她點頭。
「那時候我幾乎是離家出走。我去法國的事,只有我哥知道,我並沒有事先告訴我爸媽,他們就這樣跟我幾乎冷戰了兩年,沒有聯絡。後來有一天,我哥打了電話給我,說我媽癌症第三期了。」
她十分震驚,露出了像是想安慰他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的表情。
他見了,忍不住失笑,「別露出那種表情,她沒死,後來痊癒了,現在還是活跳跳的一尾活龍。」
「你……」她翻了白眼,好想揍他,「後來呢?」
「後來我趕回台灣探視她,她沒有怪我,也沒有罵我,只是要我向她證明我捨棄掉的東西是值得的。」
所以,他返回法國之後努力往上爬,二十六歲就當上主廚,還幫自己工作的餐廳拿到了一顆米其林星。次年,他又為同一家餐廳摘了第二星。
如此這般,他的知名度瞬間打開,來挖角的餐廳愈來愈多,他以二十九歲的年紀就成了米其林三星主廚。
那時候,有人建議他回台灣開一家屬於他自己的餐廳。
他心動了,也認真考慮,家人卻不太支持,他們認為他的性格並不適合當個經營者;然而,那樣的勸阻他沒有放在心上,一意孤行,最後失敗收場。
她聽了,忿忿不平道:「可是『斯皮爾曼』的失敗又不是你的錯,那是因為媒體故意——」
「不,是我的錯。」他制止了她,露出苦笑,「那證明了我真的沒有經營的能力,一個好的經營者,怎麼可能會讓幾篇簡單的報導就毀了他?」
「所以你就這樣認輸了嗎?」她撐起身,俯視著他。
「我沒有認輸,我只是還在……」他語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