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這只是出於他的日式禮貌,但忽然停電時馬上聽到他的聲音,還真令人莫名心安。
紀海藍摸黑下了床,想走去打開房「l回應一下他的關心。
「我沒事……噢!」
僅有一扇面防火巷小窗的房間視線太差,她被自己放在床邊的小行李箱絆倒,左膝不偏不倚撞上一旁木製茶几的尖角,還沿著落地之勢在她七分褲露出的小腿上劃下一道口子。
要命!超痛的!紀海藍在心裡低咒一聲。
「紀小姐?」淺見時人也聽見她跌倒發出的聲音,低沉嗓音詢問式地揚起。
「淺見先生,請、請稍等一下。」忍過第一波椎心刺骨的痛感,紀海藍深呼吸一口氣,奮力單腳跳到門邊開門。
「……你看起來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在只有緊急照明燈的昏暗走廊下,她看不清淺見時人的表情,但有種他是皺眉說出這句話的感覺。
「啊哈哈,剛剛不小心跌了一跤……」她話還沒說完,淺見時人已蹲下身拿出手機照明,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左小腿血流得比想像中還多,下一刻便看見傷口上被壓上一方手帕。
「還有哪裡受傷嗎?」淺見時人抬頭看她,問話聲還是一貫的平靜。
「呃,膝蓋撞了一下。」
「先坐下,我檢查看看。」他扶著她在房門旁的梳妝台前坐下,替她捲起左邊褲腳時,貼身的褲管跟腫脹的膝蓋難免摩擦,她痛得忍不住發出嘶嘶聲。
「你需要冰敷跟消毒傷口。」淺見時人彷彿醫生般地下了診斷。「在這裡坐一下,我去一樓櫃檯借急救箱跟冰袋,傷口自己壓好,盡量抬得比心臟高。」
淺見時人將壓住傷口的手帕交給她之後,便轉身往樓梯走去,腳步聲一下子便消失在樓梯間。
淺見時人的應對太過迅速確實,她一時間都忘了問他要怎麼跟飯店人員溝通。飯店櫃檯人員應該通英語吧?
她一邊想著,一邊盡力將自己的傷腿架上梳妝檯面,同時小心不讓壓著傷口的手帕滑下來。
這年頭居然還有男人隨身帶手帕……
不過,是這個一板一眼的男人的話,好像也無需太意外?說不定他家裡有迭得乾淨整齊的一迭手帕,每條手帕必須在規定的日子帶出門?
在昏暗房間中沒事可做、開始胡思亂想的紀海藍忍不住笑了出來。
「還有力氣笑的話,幫我把手電筒拿好。」
在一陣因停電造成的騷亂聲中,淺見時人不知何時已回到她房門前,將借來的手電筒遞到她面前,一邊將手上的急救箱及冰袋放在梳妝台旁的小冰箱上。
紀海藍連忙用空著的那隻手接過手電筒,看著淺見時人動作迅速地從急救箱中找出生理食鹽水、優碘、紗布及繃帶,然後轉身將它們放到她正抬高腳的梳妝台檯面上。
「手帕可以拿開了。」淺見時人靠坐上梳妝台緣,將生理食鹽水瓶口打開,接過她手上的手帕。「傷口需要消毒,你忍耐一下。」
「哎,好……」
紀海藍能幫上忙的,只有將手電筒的光束調整到讓淺見時人能看清楚她的傷口,之後她便看著他以極熟練的手法處理傷口——
他先用棉棒沾取生理食鹽水後,以從上到下的方式清理她的長條狀傷口,再以新棉棒沾取優碘,用同樣從上到下的手法,耐心地為她的傷口消毒,然後換新的棉棒沾生理食鹽水,再以同樣手法仔細擦去殘留在皮膚上優碘的色素。最後以紗布覆蓋住傷口,在她傷口之下幾公分處做環狀固定,開始往斜上方纏繞時,以大拇指壓住她小腿的中線,將繃帶反折後往上纏繞一圈,再重複同樣手法,一圈一圈地纏上去,不一會就纏繞出一排整齊漂亮的人字形,最後又恢復為環狀包法,在她傷口之上幾公分以透氣膠帶固定住,套上網狀繃帶作結。
他包紮傷口的手法太熟練利落,紀海藍一時間看傻了,連痛都忘了喊。
簡直就像他很常包紮傷口似的……
「房間裡還有乾淨毛巾嗎?」方才包紮時一語不發的淺見時人終於又開口。
「在淺見先生右手邊的椅背上有一條。」紀海藍不明所以地乖乖回答。
淺見時人打開自己手機屏幕的手電筒,利用照明找到那條毛巾,他抽過毛巾包住冰袋,然後拿起彈性繃帶將那包著冰袋的一大包毛巾固定在她的膝蓋上。
「從現在開始,膝蓋冰敷二十分鐘,之後休息五分鐘再繼續。」說完還設了手機定時。
「淺見先生……」紀海藍有些在意地開口,卻不知該怎麼問。
「怎麼了,包紮得太緊不舒服嗎?」淺見時人拿過她手上的手電筒檢視剛包紮好的傷處。
「不,包紮得很完美,謝謝你。」紀海藍搜索著適當的詞語問出心中疑惑。
「淺見先生曾經學過急救處理的方法嗎?你的動作非常熟練呢。」
他手上手電筒的光束似乎顫動了一下。他將手電筒橫放上梳妝台,開始動手收拾使用完畢的急救藥品跟耗材,並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
一時間,微光的房間裡只有收拾的沙沙聲響。
「以前有幾年常受傷,看校醫包紮幾次就學會了。」直到扣上急救箱的蓋子,他才淡淡吐出這麼一句。「我去把急救箱還給櫃檯。」
聽著他逐漸遠去的皮鞋聲,紀海藍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意思是……他學生時代常受傷?像他這麼斯文的人?
想像不出淺見時人逞兇鬥狠的樣子,卻也不覺得他像是會被欺負的弱者,紀海藍苦惱地歎了口氣。
「果然是個難懂的人啊……」
第4章(2)
淺見時人離去一陣子後,電還遲遲不來,紀海藍的手機放在靠窗的床頭櫃上,太遠了她構不到,而現在膝蓋上包了一大包冰袋也讓她移動不得,只好看著淺見時人放在她腳邊倒數剩下冰敷時間的手機發呆。
咦?他似乎換手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