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讓人有些難以回答,田邊支吾了半天,才尷尬地說:「唔……喔,你也知道的,我這個人也沒什麼長處,長得平凡,個子又不高,膽子也小,從以前就一直不敢跟……呃,跟女生說話。我選『成華』,是因為它是所男女合校,我……嗯,能有較多的機會跟女……呃,人接觸──」說到這裡,他吐口大氣,搖頭說:「不過,不行,我還是沒辦法。一看到女生或陌生的人我就緊張得說不出話──啊!我不是說你不是女生,你不同,你讓我覺得很自在──」
天啊!他到底在說什麼!田邊有些不知所措,慌張錯亂。
「我明白你的意思。」張凡儂比個手勢,表示瞭解。「不過,你不應該這麼小看你自己,你是非常優秀的,我還沒見過比你更聰明厲害的男生。」她越說越興奮。「你真的很行你知不知道?什麼難解的數學公式到你手上都不是問題,那些複雜的定理,程式你也條條一清二楚,真的太厲害了。我要是有你一半聰明就好了,唉!」說到最後,居然歎起氣來。
就是這樣,田邊抿嘴微微一笑。張凡儂就是這樣,讓他覺得十分自在。她是他遇到的女孩中唯一不看外表而只重視腦袋的特殊例外。這對他當然是一種安慰,但反過來說,他不禁同情那些被她視作一堆草包的男生,就像那些人同情他在其他女孩眼中被當作滑稽可笑的對象。
「我跟你說,」張凡儂揮個手說:「男人是不能只看外表的,重要的是這裡──」
她用手指點點自己的頭,語氣很認真。「沒有腦袋的男生根本是一堆雜草,一點價值都沒有!」
就像那個徐明威──她驀然楞住,半張著嘴呆在那裡。
怎麼搞的!她腦海怎麼會突然冒出這個名字!該死!破壞她的好心情。好不容易,上了高中後,他上了X中,他們一個在北極,一個在南極,她總算擺脫了他,撿了好幾個月的清靜,怎麼這時候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他的名字?啊!該死,該不會有什麼倒楣的事要發生吧?她又有不好的預感了。
「怎麼了?」田邊看她的樣子怪怪的,奇怪地問道。
「沒什麼。」她甩個頭。「啊,我該走了。」邊說邊拎起書包往門口走去。
「別忘了和許自遠的約會!」田邊在後頭提醒著。
「知道了。」她沒回頭,對自己做個鬼臉。
上了高中後,不斷有人約她。想起徐明威惡意說她將來一定會成個老處女沒人要什麼的,她就越想越氣,所以她跟那個約會跟這個出去。這跟她當初決定好的道路完全不一樣;她鋪定好的那條完美的道路根本不可能浪費這麼多寶貴的時間跟那群草包瞎攪和。但現在,她浪費了一堆寶貴的時間不說,又完全沒有任何收穫。這才是教她生氣,那些人好歹也都擠上了X中,成華這些明星高中,怎麼還是一肚子的草包,她還是跟田邊在一起時收穫最多。她實在寧願把那些時間都花在圖書館,但只要一想到徐明威那些話,她就不由得一股氣。
校門口有個人影,頻頻朝這個方向張望,好像是許自遠的樣子。不是說好約在車站旁的麥當勞嗎?張凡儂好生納悶,放慢了腳步。她受不了男生這樣等她,這樣的風花雪月。
「張凡儂!」身後有人叫她。那聲音挺熟悉的。她回過頭,竟然是花田。
「是你!」看是他,她立刻垮下臉。
校門口那人影這時注意到她了,興奮地朝她揮揮手。果然是許自遠。
花田望了他一眼,對情況瞭然於胸,帶點譏諷,說:「約會?我看看,那傢伙好像是籃球社最受看重的前鋒,攻擊型的,還挺受歡迎的。看來你這次換了胃口。上次那個辯論社社長呢?」
「干你屁事!」張凡儂狠狠瞪他一眼。
兩人同校,校區又只那麼丁點大,好死不死總會碰上幾回,雖然她一點也不高興看到花田。
「當然是不干我屁事,」花田好整以暇,總那一副優等生的從容。「不過,你的性格改變得還真大,今天跟那個約會,明天跟這個見面,你不覺得太忙了一些嗎?」
「我高興,不行嗎?」
「行!當然行。不過,我勸你,太過極端的話,當心物極必反。」
「你少假惺惺的,你跟徐明威那傢伙根本是一丘之貉,盡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我還要勸你,少跟那個白癡在一起,省得跟他一樣,變得一肚子漿糊!」
從這些話就聽得出來,她對徐明威的嫌隙有多深,連帶地對花田也沒好聲氣。只是,就因為嫌隙實在太深了,反而越教她忘不掉,時時刻刻念著這個人,不管她是多麼地不情願。
「你還沒搞清楚啊!明威比你我都聰明一百倍。自然科學社那個田邊那點程度你就佩服地五體投地,以明威的實力,真要卯起來的話,那個四眼田雞根本連比都沒得比。」花田一貫他那種篤定從容的語氣,態度閒閒的。
「所謂『物以類聚』果然沒錯。」張凡儂根本聽不進去,態度充滿惡意。「我本來以為你還有點腦筋的,花田。但現在,我看你跟明威鬼混久了,腦袋也變得全是一團漿糊。我不想再跟你扯下去,簡直浪費我的時間。」說著,轉身就走。
「張凡儂!」花田叫住她,動了一點氣。「你為什麼老是要用這種態度說話,像只刺蝟一樣?」
像只刺蝟還算客氣呢!張凡儂把頭一甩,下巴抬得高高的,像只驕傲的小母雞,理也不理花田,朝著正向她走來我許自遠走去。
「Fine!」花田對著她的背影大叫。「祝你玩得愉快!千萬別被甩了!」
難怪孔夫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個張凡儂著實坐實了孔老頭對女人的指控。他也真搞不懂,為什麼她那個傢伙就是那麼固執而且充滿偏見,有時讓人忍不住真想好好修理她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