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閉嘴!」李楷忿忿的打斷她。
「是,少爺。」秦樂樂笑了笑,然後轉頭朝外面喊,「鐵柱,還不快進來推你家少爺。」
「呵呵,秦姑娘,你早啊!」鐵柱憨憨的笑著走進來,先向秦樂樂打了聲招呼,然後走向李楷,單膝跪在他面前。「少爺,奴才可以推少爺出去嗎?」
「走吧。」李楷妥協了,懊惱的任由鐵柱推著輪椅走出屋子。
出了門檻,秦樂樂就接手推輪椅的工作,然後指了指放在門旁的一個超大食盒,示意鐵柱拿著。
鐵柱提起大食盒,保持五步的距離,隨時待命。
推著李楷走上往西岸的曲橋,其實整個香荷水榭在前一段時間就被她請工匠改建成無障礙環境,只有正屋的門檻被李楷強硬制止了。
「住在這麼美麗的環境,還每天窩在屋子裡就太暴殄天物了,少爺您說是不是?」秦樂樂深吸了口清香的空氣,心情愉快的和李楷閒聊。
「哼!」李楷已經懶得說什麼了。
秦樂樂也不介意,逕自輕聲說著話,就算是唱獨腳戲也無所謂,主要是讓他放鬆心情而已。
李楷不說話,耳朵可沒法閒著,聽著她輕聲的說著沒什麼內容的廢話,不知不覺間,身體不再緊繃,放鬆的靠著椅背,就連抿直的嘴角也放柔了,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他們來到西岸一處草坪,一株高大的垂柳下,早已經鋪好一塊毛毯,擺了兩個柔軟的靠枕,早晨的陽光透過垂柳稀稀疏疏的灑落,感覺就是一處很舒適的休憩地方。
李楷偏頭橫她一眼。這丫頭早就預謀好了,看來他是對她太放縱了,所以她才這麼篤定一定能把他拐來。
「少爺,咱們到那裡休息一會兒,吃些點心。」秦樂樂很坦然的迎上他的視線。「少爺是不是覺得奴婢想得特別周到?其實奴婢也這麼覺得呢。」
李楷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和你的臉皮一比,城牆都會羞愧自己太單薄了。」
秦樂樂笑容一僵,嘴角微微抽搐著。她一直以為這位少爺只會吼吼人罵幾句,詞彙跑不掉臭丫頭、死丫頭、滾……這些而已,沒想到他竟然有毒舌的潛能。
「不用太感激,本少爺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秦樂樂心裡的小人兒淚奔了,她寧願面對時不時炸毛的小老虎,也不要面對一個毒舌君啊!
「還杵在那裡做什麼?裝木頭啊?你那小身板本來就像根竹竿兒,要裝木頭還要再吃圓一點。」
她現在連根木頭都不如了。拜託!她才十二歲,不像根竹竿兒,難道要像圓桶啊?雖說她確實比同齡人都要干瘍一些,可……她未來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哼!不和他一邊見識!
「鐵柱,過來扶少爺到樹下去坐著。」
鐵柱趕緊將食盒放在樹下,然後回過頭來,徵求李楷同意後打算將他抱起來。
「等等,我是說『扶』少爺到樹下坐。」秦樂樂制止,也上前打算親自示範。
「鐵柱,你攙扶那邊。少爺,咱們來試試,就算您使不上力也沒關係,我和鐵柱一人攙一邊,不會讓您跌倒的。」
李楷臉色變了變。她攙一邊?如果他真往她的方向倒,她撐得住嗎?
雖然懷疑她在報復,可最後他還是點頭。不過是六、七步的距離而已,沒什麼好猶豫的。
然而就是這六、七步,讓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抵達,比過去連練三天三夜的武還累人,讓他這段時間被壓抑下來的絕望感再次湧上心頭。
被這丫頭折磨了這麼長時間,卻一點好轉也沒有,真的能行嗎?還是她只是被派來整治他,趁機凌虐他?
他身後墊著軟墊,靠著樹幹坐在鋪著毛毯的草皮上,目光落在她臉上,此刻她正跪坐在他身邊,幫他擦拭額上的汗水,兩人距離很近,近到他可以看見她濃密的睫毛,還有她眼底那認真且清澈無偽的神采。
「少爺,您剛剛站起來的時候,有什麼感覺?」收了帕子,秦樂樂關心地問,一雙大眼漾著期待的眸光直勾勾的瞅著他。
「我那算得上『站起來』嗎?」李楷自嘲的說。
秦樂樂偏著頭,不解的望著他。「少爺,難道您沒發現嗎?」
「什麼?」李楷皺眉,有什麼可以發現?不就是靠著兩人的攙扶,他才能「挪動」到這裡嗎?他連抬步都做不到。
「少爺,您還真是……」她一臉裝模作樣的搖頭歎氣。
「有話就快說,裝模作樣的幹什麼?」李楷被轉移了注意力,見她如此模樣,忍不住抬手往她頭上一敲,送了她一個栗爆。
「啊,君子動口不動手!」秦樂樂撝著被敲疼的頭,控訴的瞪他一眼,無奈人家是主子,被他虎目一瞪,她也只能乖乖回話。
「就是剛剛,雖然您這不能自己抬步移動,但站著時,我和鐵柱是沒怎麼用力攙扶您的,您沒發覺嗎?」
末了,還很失望的瞥他一眼。「虧奴婢心裡高興得很,想著少爺您一定會誇讚奴婢呢,結果您竟然不知不覺,這神經粗得……比大腿還粗了吧,唉!」
李楷渾身一震,回想方纔的情況,卻只記得自己無力的被「挪」著向前,猛地瞠眼看著她,似是在向她求證。
秦樂樂淺笑地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然後就見到他眼底乍現驚喜,以及瞬間發紅的眼眶。
「鐵柱,你回去……嗯,讓廚房燒壺水來。」秦樂樂趕緊找了個借口遣退鐵柱,她想,李楷肯定不想讓僕人見到他失態的樣子,至於她,呵呵,她現在扮演的身份可不是僕人,而是他的復健師喔!復健師理應和傷患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悅。
想想只是燒壺水太簡單,又追加吩咐,「順便準備好茶具,等水開了一起送過來。」
鐵柱也沒多想,點點頭,離開了。
李楷低垂著頭,雙手掩臉,肩膀微微顫抖著,初時沒有任何聲音,一會兒之後,才傳出一聲極力壓抑卻又無法控制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