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再也不會回來了,他想守護的珍寶,只剩下自己的手足,所以他逼自己強大起來,而他想成為父親最怕的那種人,穿制服的人……
他記得高三寒假前,他拿下世界冠軍從美國回來後,父親摔斷了腿,他請假在家中照料父親和弟妹,而沒酒喝脾氣甚為暴躁的父親,打翻了妹妹精心煮的粥,燙傷她稚嫩的手。
妹妹手臂上的紅腫,刺痛了他的眼睛。
「我養你那麼大,你就做這種東西給我吃?!」打翻了粥還不夠,人都躺在床上了,還要動手打妹妹。
任念順阻止了父親,腦中浮現唐曄的面容,他不自覺模仿自己想要成為的對象,用著陰冷的口吻道:「你知道為什麼那麼多大學要我,我卻只想去警大嗎?」
向來老實敦厚、逆來順受的任家長子,那口吻的譏誚和冷意,令床上只剩下父權的男人目瞪口呆。
「因為這麼一來,你再動手打弟弟妹妹,我可以親自把你銬上手銬,送你去警局。」
「你敢!」父權被挑釁了,男人暴跳如雷。
「你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你要再對我們三個動手,我就找社工來,把弟妹都送去安置。」依照他們家的狀況,弟妹們早該交由社工安置,不就是因為父親不肯,對著社工大呼小叫的。「你別想再看見我們。」
許是他開口的威脅有用,父親不再對他們動輒打罵,就是一直的買醉……警大需要住宿,任念順不能回家,但又擔心喝醉的父親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而且弟妹年紀又小……最後他還是讓社工出面,安置了弟弟妹妹,遠離危險的父親。
隨著警大的訓練和課業,任念順漸漸沒了高中時期的內向沉靜、憨厚老實,他越來越有氣勢,放假回到家中,父親面對他時,是什麼都不敢說的,更不用說藉著酒意就對他動手,當然,他帶弟妹回家時,父親已經不敢再透過家暴方式展現他的權威。
兩年前,父親去世了,只剩下他們兄妹三人,弟弟今年要上高中,妹妹今年要上國三,都正值青春期,最需要家人的陪伴,他不想弟妹們待在寄宿家庭,也就沒有繼續念碩士,決定直接接受分發。
沒了父親的威脅,任念順想當警官的意志依然堅定,那大概是……使命感吧?想要保護跟母親一樣的人,彌補當年母親被家暴的時候,他只能懦弱的躲在角落哭泣的不甘……
「學長、學長!」
陷入回憶裡的任念順久久沒有回答,等得不耐煩的女學生伸手在他眼前揮動,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學長,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到以前的事。」任念順笑了笑,甩掉腦中的思緒,對著可愛的小學妹說道:「當警察不是我從小的夢想,那是我練了跆拳之後才有的念頭,當警察也不是什麼偉大的理由,只是為了吃飯。」記得有部港片,男主角應徵當警察,他就是這麼回答的,當時跟跆拳隊的夥伴們看,可是笑到不行。
「噗,哈哈哈哈,學長真幽默。」
任念順看著高中生恣意的笑,他也跟著微笑,在校園裡,他也想到自己的高中生涯,其實很精彩的。
唯一的遺憾嘛,大概是……他沒能在高中交到一個女朋友吧。
「好啦,你們學長要跟我去吃飯了,問完問題快回去唸書吧。」金多賢見他們聊得夠久了,跑來插話,十分男人的勾住任念順的肩膀,和他一起離開校園。
「你這小子,警大教了你什麼啊?居然會撩撥女孩子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沒人看見了,金多賢在任念順頭上用力揉,她剛剛都看到了,阿順可變了個人啊,居然懂得耍幽默了。「你給我說,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我沒有喔……」他拿全額獎學金入學,除了成績有要求之外,連跆拳比賽的成績都不能落下,他忙個半死,哪有時間交女朋友。
「你少來。」金多賢仍把任念順當那個十八歲的高中生,盡情的揉捏。
師生兩人就這麼打打鬧鬧的往校門口走去。
「教練,別鬧了。」任念順被揉得無奈,他正想著要不要反擊的時候,前方一抹頎長的身影,奪去了他的視線。
「欸?唐曄,你怎麼那麼快就到了!」原本還力大如牛挾持住任念順的金多賢,馬上變身快樂的蝴蝶,朝唐曄飛奔而去。
那個男人三十歲了,四年的時間讓他更為沉著穩重,氣勢強大,有著一股難以親近的氣質,但面對教練,卻是非常的和善溫柔。
「今天畢業典禮。」唐曄簡單回答自己為何這麼快就出現在校圜中的原由。
「所以呢?」教出數名優秀選手的跆拳教練,不明所以。
「你哪一次畢業典禮結束後不是難過的哭著走出來?」男人一臉瞭然。
「……你閉嘴喔。」
「乖,想哭到我懷裡哭。」男人將教練的臉壓向自己的胸膛。
而他那個開心活潑的教練,居然用力的抱了下男人,臉在他胸口磨了一下,好像真的哭了……
啊,是了,四年前他們跆拳隊的三年級學生們畢業時,教練也是這樣,在人前笑得很開心,但他們一行人想離開校圔前去待了三年的道場做最後的巡禮,在那裡,看見難過得泣不成聲的教練,而且師丈就在道場裡抱著教練,柔聲的安撫。
每一年,教練都會因為送走心愛的學生而難過,她是真的很愛他們這群問題少年,所以他們才對教練這麼的眷戀。
她是令人敬重的師長,也像是他們的大姊姊。
任念順忍不住微笑,大大方方的看著把臉埋在師丈胸口撒嬌的教練。
「看什麼?」
倒是那個冷硬的師丈,他崇拜的、想要成為的男人,對他露出不善的眼神。
真是小器,在路邊就抱起來了,還怕人看啊?嘖。
「我在學習。」任念順厚著臉皮,笑笑的對唐曄說道:「曄哥,你跟我說過,想要守護重要的東西,就得變得強大,我覺得我現在還不夠強大,但也算合格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