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她有嗎?胡說八道!現在年輕人的腦子不知道是什麼做的?
淽瀟才要反駁,就發現瑀希的目光朝自己看過來,她想問他:有生命跡象了嗎?可她還來不及問,一個男孩突然跌跌撞撞闖進人牆裡,看見躺在地上的女孩那刻,他放聲痛哭。
「你為什麼不接手機,為什麼不理我,我不是不來啊,我爸摔車了,他在醫院開刀,我不能不去醫院,你為什麼不等等我?」
「see!我就說.」
淽瀟轉過頭,準備好長篇大論,要跟死者的姐妹曉以大義,卻發現身邊的女孩哭了。
哭了?她又還沒有罵人,幹麼反應這麼激烈?剛剛發現自家姐妹躺在地上,她也沒這麼激動啊,淽瀟滿臉無辜,悄悄地站開一點點,害怕別人對她指指點點、罵她沒同情心。
瑀希轉過頭,冷靜地看她們一眼,他沒有開口說話,但奇異地,淽瀟和女孩居然都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在說:還不快點回來,再不回來,你就真的回不來了!
淽瀟滿頭霧水,誰不快點回來?什麼叫做真的回不來?她完全聽不懂瑀希的話。就在淽瀟雲裡霧裡、弄不明白怎麼回事時,身邊的女孩突然咻地變成一道光,瞬間穿進躺在地上的那個女孩身體裡,緊接著,哈咳兩聲。
淽瀟恍然大悟,所以……所以剛剛那個女孩是……鬼?
她全身抖個不停,像是重度中風的前期徵兆。手抖、腳抖,連牙關都抖得有點凶,她不但見鬼,還跟鬼交談?
淽瀟身子一陣一陣發冷,突然間聽見阿秋嬸的叫喊,「有氣了!有氣了!鄭醫生把人救回來了!」
淽瀟嚇呆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念頭鑽進腦袋裡,攪弄著她的腦槳,她無法反應、無法動彈,雖然她很想衝上去撲進瑀希懷裡,問他:怎麼辦?我看見鬼了……
這時救護車的聲音傳來,眾人紛紛退開幾步,淽瀟也想退,無奈兩條腿呈現無力狀態,然後,更驚人的一幕在她眼前出現!
救護人員拿著擔架,筆直朝她走來,並且……穿過去?!
沒錯,她沒看錯,她眼睜睜看著救護人員的身體從自己的肩膀穿過,看見擔架從她肚子鑽……出來?
她想起看過的鬼片,低頭、張開雙手,眼睛瞪著自己的掌心,像是上面正在發展什麼靈異傳奇似地,她鼓起勇氣、深吸氣,向旁邊跑幾步,手張開,抓住阿秋嬸的手臂。
沒有!她什麼都沒抓到,她的手從阿秋嬸的手臂直接穿過去。不、她不相信!伸出腳、用力踢向圍觀民眾的小腿,但是,一樣,腳從他們的身體穿過去,沒遇到任何阻礙。
淽瀟驚嚇了、她害怕了,她茫然地望向瑀希,臉上全是求助的可憐神情,然後,看見她那雙流浪狗的目光。
明白了!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阿秋嬸對她視若無睹,為什麼一出傘底下,太陽就要把她給燒融,為什麼瑀希說:「不能曬太陽的是你。」
為什麼她總是在白天裡睡覺,為什麼女孩會反駁她:「那你又為什麼要草率結束生命……」
拉出一根線索,所有的無解通通找到解答,可是……她不知道啊,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鬼,為什麼會死掉,她明明活得好好的,明明被氣得離家出走,明明……不行,她的頭好痛,她必須找一面牆、必須靠著,她必須先把腦袋裡的恐龍給擠回去,不然恐龍會衝出來把她吃掉,她會成為恐龍的一部分,她會變成人人害怕的大恐龍……
她要回家、她現在就要回家!她跌跌撞撞穿出人群,腳底下的鞋跟好像又斷了,但她管不著,她要離開、她要跑,她要遠遠的躲開這些充滿生氣的人……她恐慌的表情,讓瑀希心驚,她已經弄清楚了嗎?
肯定是知道了,不然她不會用手去試阿秋嬸的手臂,她被救護人員嚇到了,但是圍觀的人那麼多,他不能走近她、不能安慰她,不能展開雙臂,讓她在裡面尋找安全感,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緊張、焦慮,看著她害怕得跳腳。
心像被什麼給吊起來似地,一陣陣抽痛著,那是瑀希不理解的情緒。
他很少驚慌失措,從小他就沉穩得像個大人,可是她的恐慌影響了他,他跟著她害怕。
救護車終於離開,村長跑過來和他握手。「鄭醫生,幸好有你,不然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村民也跟著圍過來。
瑀希不想應酬他們,卻無法從當中抽身,可心更緊了,他看見她的無措、她的眼淚,看見她壓在鬢邊的手抖得像落葉,也看見她的跌跌撞撞,像只迷失方向的小兔子。
「謝謝,大家先散了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語畢,他朝淽瀟走去。
突然發現瑀希向自己走近,淽瀟搖頭,她不知道在害怕什麼,她看著他乾淨透澈的眼睛一步步退後,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聲音告訴她:快跑!
對,她要逃跑!心裡剛剛這樣想著,咻地,她在他眼前瞬間失蹤。
第4章(1)
原來當鬼有這個好處,可以瞬間移動,她想去哪裡就可以去哪裡啊!
早知道她就不用踩著一腳高、一腳低的鞋子,忍受被太陽烤焦的疼痛,走二十幾分鐘的路,來到外婆家了。
如果她的心情還可以,應該試試看還有什麼特異功能——例如:把電燈弄得明明滅滅、嚇死那些膽小的女生;發出「還我命來」的可怕聲音,讓所有人都不敢接近這裡?
問題是,她心情壞到不行,她只想找個角落、蹲下,只想拚命按住太陽穴,不讓裡面的恐龍跑出來。
她做了,然後想起和瑀希的對話。
「我沒拿你當流浪狗看,瀟瀟,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嗎?」
「我應該知道什麼原因?」
「認真想想,你會知道的。」
她用力壓住頭,強迫自己認真,從哪一段想起?從她打戴淽艾一巴掌開始嗎?從媽媽對她曉以大義開始?還是從她踏出家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