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只穿一條短褲,肩上披著條毛巾,發尾還濕濕的,剛從泳池上來。那是讓人腎上腺素加速分泌的景象。王印加完全沒看在眼裡。紀遠星鄙夷的眼神讓她覺得侮辱更甚。
她不願回答,直直走過去。
「等等,」紀遠星抓住她手臂。「我在問你話!」
王印加甩開他的手。她完全知道紀遠星在想什麼。他大概以為她跟那些無數的女人一樣,跑到紀遠東房裡,自動投懷送抱,用身體誘惑他。
「隨你怎麼想好了。」她覺得不必也不願跟紀遠星這種人解釋。
紀遠星臉上的鄙夷更明顯,冷淡的說:
「現在應該不是打掃的時候才對。二樓是遠東和我在用,這時間你沒事別在這裡逗留。平時也最好別上來打擾我們,遠東和我都很忙。」
王印加強忍著氣,僵硬說:「聽到了。還有什麼吩咐?」
「你記得我的話就好。」紀遠星姿態高高的。「對了,泳池的水髒了,記得去收拾收拾,找人來清理。」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王印加現在已經把紀遠星殺死一百次。
她靜靜看著他走遠,眼神陰沉,表情也陰沉。
全世界她最討厭紀家這兩兄弟!可他們卻自以為自己是什麼絕世美男子,每個女人一看見他們都會主動投懷送抱,打他們主意!
當然,王印加也知道那最主要的原因。因為他們有錢。
「王子」之所以成為王子、吸引人,並不是他本身,而是他的身份、地位,還有他的財富金錢。
所以,即使是一個七老八十,或者腦滿腸肥、禿頭大肚、油光滿面的男人,只要有身份有錢,很容易就找得到一籮筐年輕漂亮的女人。
那麼,年輕,而且長得好看的紀遠東和紀遠星兄弟,當然就不可一世了。
想越多,王印加覺得屈辱更多,又發抖起來。
可惡……她只想破口大罵。
事情如果跟她沒關係,她還會這樣好玩的跟邱怡穎或春美分析一番;但現在她被捲在這種比死還難堪的侮辱裡,氣得幾乎哭出來。
她自認從來沒有什麼舉動可以止紀遠東他們誤會的,可是,現在……可惡……憑什麼……
別人被他們吸引,她就一定會愛上他們嗎?
「狗屎!」
這一次,她真的罵出來,眼淚不爭氣的抖出來。
可惡!可惡!可惡!
她連連詛咒了三聲,心頭的烏氣才總算平了一些。她真該去扎兩個稻草人,然後狠狠朝兩個人的心臟釘兩根三寸長的大鐵釘!
* * *
忙了一天,紀遠東又倦又累。
說他是鐵打的,其實不過分。但機器也是要休息的,不休息,再硬的合金照樣五馬分屍。
他停妥車,看看時間。
八點還有一個宴會。
參加各類酒會宴會慈善舞會是責任也是義務,而且是工作的一部分。上流社會有上流社會生活的模式,要他像那些下人一樣別的事不好做,邊看連續劇邊喝酒嗑瓜子,乾脆殺了他還比較慈悲吧。
他心裡盤算著,上樓沖個澡,換好衣服,稍事休息一下,應該還來得及。
「遠東少爺,」進了門,老許太太喚住他。「先生跟太太回來了,都在樓上。」
紀遠東點頭,表示知道。
他跟他父母並不疏遠,每天在公司或在家其實都會見上幾回。而且,就算再忙,也一定會說上幾句話。
「啊,對了,」他作勢往樓上,老許太太想起,趕緊又說:「馬先生來了。」頓一下,還想說什麼,似乎有顧忌,就沒說了。
紀家時時會宴會邀客,來往的,就像王印加刻薄的,非富即貴,多半有些家底背景。馬彥民是紀遠東難得看得上眼、私人帶回來的朋友,紀家當然也另眼相待。
紀遠東又點個頭。他想馬彥民應該會在客廳,也沒多問,沒見到人,正覺得奇怪,想找老許太太問清楚,碰巧他父母從樓上下來。
「爸、媽。」紀遠東上前。
「回來了。」紀遠東父親紀文浩身材適中,長得斯斯文文。
「遠星呢?」紀太太問。
「他還沒有回來嗎?」紀遠東反問。
紀太太搖頭。「這孩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遠星什麼時候過去把事情處理清楚?」紀文浩問。
「下個週末。」
「那樣是最好了。幸好他想通了。」紀太太說。紀遠星決定取消訂婚的事,他們當然都知道了,再贊成不過;對於他想辭去研究工作把重心移回來,當然也不反對。
紀太太又說:「遠星能留在家是最好的了。等他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好,你看他想做什麼,放一些給他,讓他去負責。」
「我知道。」紀遠東點頭。
上回紀遠星開口說要百貨公司和量販廣場的經營權,他還沒來得及回話,便被廚師老王大聲的叫嚷打斷。遠星若能分擔一些他的忙和累,他可以輕鬆一些,也沒什麼不好。
「對了,」紀文浩:「八點在『伯爵』有個邀請會吧?準備好了沒有?」
「時間還來得及,我正要準備。」
「那是你黃伯辦的,別怠慢了。」「伯爵」是私人俱樂部,相對於文人藝術家的沙龍,是他們這種企業主聚會的地方。
「我知道了。」紀遠東又點頭。「對了彥民來了,爸媽有看到他嗎?」
「彥民?」紀文浩夫婦相視一眼。「沒有啊,他什麼時候來的?」
這就怪了。紀遠東回視客廳一眼。
「我也不知道。」照理,除了客廳,馬彥民不會隨便闖進其他地方才對。「也許在庭院。我去問問許嬸。」
他跟馬彥民大學就認識,說交情多好倒也未必,但他們一直是競爭的對手。馬彥民的父親雖不從商,卻是小有名氣的律師;馬彥民繼承父業,也幹得有聲有色,有錢有才有地位,絕對不比他紀遠東差。
他在清潔室找到老許太太。老許太太正在教瑪莉亞怎麼清理毛氈。
「許嬸,」紀遠東問:「彥民呢?你不是說他來了?」
「啊!馬先生他——」老許太太有些支吾。「那個……我剛剛看見,嗯,馬先生他……那個在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