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印加說:「不是,那是最好了。」
「你以為我有什麼企圖?」
那倒不是。他大少爺心血來潮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那也不是不可能。但她可不想又被誤會想「攀龍附鳳」。那感覺很差的。
「我才怕又被說是有什麼圖謀呢。」她搖頭。「別說你忘了,你自己警告過我別『癡心妄想』的。幹嘛要我陪你吃飯?」到最後眉頭皺起來。
紀遠東目視前言,緩緩說:「我剛剛說過了,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吃飯。」這不是好理由,他自己知道。
「那回家吃啊,反正要回去的。」王印加眉心依舊打著結。
紀遠東索性把車子停在路邊,熄了火,轉向王印加,好整以暇說:「這是我的事,我想在外頭吃,而且不想一個人吃飯。現在,回答我,你去是不去?」
王印加屏息一會,小心翼翼問:「這是條件?」
「你剛剛問過了。沒錯。」
「既然是條件,那我能說不嗎?不過,先把話說清楚,我身上沒帶太多錢——」
「我不是說了,我沒要你付錢。」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王印加便不再吭聲。
「你想吃什麼?」紀遠東問。
「隨便。」
他看看她,也不知道在看什麼。然後點頭邊發動引擎說:
「好,那就吃隨便。」
第七章
結果,一頓飯吃得比死還難過。
紀遠東帶她去吃法國料理,用餐的規矩一堆,她連使用刀叉的順序都不曉得,還拿錯了水杯,把紀遠東喝過的送到自己的嘴巴,簡直出盡了洋相。
丟臉,那是一定的。紀遠東一張撲克牌臉,她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不過,她想他一定很後悔,害他丟了那麼大的臉。有那麼幾十分鐘,她實在是沒勇氣看他的臉,最後乾脆豁出去,什麼都不不去管。
一頓飯吃了兩三個鐘頭,回到紀家,已經快十點。
王印加解開安全帶,說:「謝謝你的便車,請別忘了我們說定的事。」
「你放心,我說話算話。」
「那……唔……」王印加張口又閉口。
真是的,她到底在做什麼?難不成還跟他說晚安?
心裡才暗暗搖頭,紀遠東竟傾向她,輕輕往她臉頰一吻。
「晚安。」
王印加反射地舉手摸著臉頰,呆瞪著紀遠東。
這一次絕不是錯覺!
但一想,她未免也太大驚小怪了。紀家每次宴會後,她看紀遠東站在門口,這樣禮貌地親吻離去的女士臉頰,一邊說晚安的場面,不知看了幾百次。這原只是他生活的教養方式罷了。
所以,她很快冷靜下來,但心裡還是覺得很彆扭。
「晚安。」她快速地把目光移開,打開車門。
一直到她拐彎走到小徑,她都可以感覺到紀遠東莫測高深的目光在追著。
進了屋子,她就看到她老爸老王一臉鐵青坐在客廳等著。
看他那樣子,起碼吃了十噸的炸藥。
王印加隨便找些借口搪塞,自然不提和紀遠東這一節。她知道一定不通,乖乖等著挨罵。
這一訓,足足訓了一個鐘頭。等她終於能上床睡覺時,已經差不多快一點了。
才剛上床,床頭電話忽然響起來。她嚇一跳,撲了過去,幾乎是用抓的,把話筒抓了起來。
確定她老爸沒有動靜後,她才壓低嗓子「喂」了一聲。
「是我,紀遠東。」傳進耳朵的聲音,讓她腦袋嗡隆隆。
好一會,她都沒說話。
「喂?」紀遠東連連又出聲:「是我,紀遠東。你在聽吧?」
王印加這才呼出一口氣,答非所問,說:「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幹嘛打電話給我?」又挑在這種深更半夜!
「吵到你了嗎?」
「當然!」王印加毫不客氣。她跟他又沒那種可在三更半夜通電話的交情。那是情人才會做的事。「你到底想幹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一件事。」
有什麼緊急到需要三更半夜這般討人嫌?王印加在心裡咕噥著。聽見紀遠東說:
「老實說,今天跟你一起吃飯時,我覺得相當丟臉。」
王印加驀然脹紅臉,一直紅到耳根,覺得相當的傷害,被狠狠摑了兩耳光似。呼吸急促,說:
「我……我……又不是我……那個……自己去……去找你的……」結結巴巴地無法將一句話說得完全。
紀遠東不理她,繼續說他的:「是我自找的沒錯。這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只要多到高級餐廳吃飯,久了自然就習慣。本來就是這樣的。」
廢話!王印加在心裡咒罵。只要有那種環境,經常身處其中,自然就習慣熟悉那種氛圍,養成因應那個環境的氣度。
所有的王公貴族都是這樣培養出來的,不然,難道他真以為有「天生貴族」這回事?
但她沒說什麼,只是悶哼一聲。
「你一點都不覺得難堪嗎?」平靜至極的聲音,在半夜聽起來特別的諷刺。
王印加被刺得跳起來,粗嘎說:「紀遠東,你是特地打電話來侮辱我是不?」
「不——」紀遠東的聲音低下去。「我胃痛。」
王印加表情陰沉下來。「你要說那是我害的?」
「差不多。」紀遠東毫不猶豫的回答。
王印加反射地冷笑,突然覺得荒謬,而壓了下來。她吸吸鼻子,把一大口氣吸進去,才說:
「我實在搞不懂,紀遠東,你在上,我在下,你一向不跟我們這些底下的人說超過三句話;這種小事,值得你那麼認真,浪費寶貴的時間精神嗎?」
她是真的不明白。光是今天晚上,紀遠東開口跟她說的話比過去十年加起來還要多。她不會自己往臉上貼金,認為紀遠東對她有意思。她聰明得很,而且很有自知之明。
紀遠東在那頭沉寂有三十秒鐘,然後說:「那是你先入為主的偏見。」
「好吧,就算是我的偏見,但你胃痛,跟有什麼相干?對不起,我很累了,請你去找你的朋友,恕我不奉陪。」
說完,王印加便掛斷電話,把插頭拔掉。
從頭到尾,她只覺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