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傑生還能說什麼,她字字句句都在嘲諷司法制度,偏他就是反駁不了,他疲憊地貼靠在椅背上,頭痛得連話都說不出口。
還好,身上的傷足以掩飾他真正的痛處,哪怕臉色蒼白得要死,別人也會以為他是因為傷口疼痛所致,可實際上,他的頭像是要裂了一樣,彷彿有人拿著錐子插進他的腦袋裡攪拌著……
「學長,你現在要去哪?」
李傑生微張眼,就見車已經停在路邊,佟乃頊正面無表情地打量著他。
不等他回答,她逕自問:「回家、刑事局還是醫院?」
他虛弱地笑露白牙,「地檢署。」應該再跟她抬槓一下的,可是他已經痛到沒有多餘的力氣了。
「應該去醫院吧,別讓我多繞路。」
「也許……去你家休息一下也不錯。」他打哈哈。
佟乃頊皮笑肉不笑,想了下才說:「剛才學長抓住我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非常古怪的狀況。」
「發現我帥得嚇人?」
佟乃頊瞬間笑得極冷,「是啊,尤其當學長肩上的鬼魂開口說話,讓我覺得學長帥得更可怕了。」
「說話?什麼意思?」雖然頭痛欲裂到教他意識模糊,但可以和他最愛的學妹聊案子以外的話題,再痛他都可以忍。
「剛才學長抓住我的時候,我隱約聽見了伏在你肩上的鬼魂發出聲音。」當然,實際的狀況她沒必要跟他描述得太詳細。
「他說了什麼?」
「聽不清楚,但也許我們可以再實驗一下。」學長的臉色如此蒼白絕對不是因為身上的傷在痛,而是頭部,也許和那隻鬼魂溝通一下,可以找出問題所在。
「怎麼實驗?」
「讓我抓著你。」她試著往他的手腕一搭,看向他的肩部,隱隱約約聽見那鬼魂斷斷續續地叨念著模糊的話語,可不管她再怎麼專注地聽就是聽不懂,教她不由脫口問:「你為何要附在我學長身上?」
李傑生先是瞅著她,然後視線緩緩地落在自己的左肩上。
「是他欠我的……」
佟乃頊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竟能與鬼魂對話。以往不管她怎麼做都沒用,沒想到不過是觸碰到學長就能聽見鬼魂的聲音。
「你到底是誰?學長是刑警,他怎麼可能欠你什麼。」
「他害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還禍延族人,我在地府數百年,終於取得令旗……我要他血僨血還!」
「數百年?」她吶吶地道,心忖這該不會是所謂的冤親僨主吧?這種事她根本不知道該乍心麼處理。
「學妹,你沒替我轉播一下。」李傑生輕扯著她。
雖說只聽她說了隻字片語,他多少能拼湊出一個輪廓,但還是聽她親口說出比較有參與感。
佟乃頊沒理他,逕自又問:「他是怎麼害你的,你又要討多少?」
那鬼魂咭咭的笑著,「太多了……上百條族人的命,我至少要討他個幾世,要他嘗盡痛苦離世……」
「你!」佟乃頊瞪著他,卻見鬼魂蜷縮了起來,把頭埋進李傑生的後腦,像是無意再交談。
「學妹,你們聊到哪了?」被晾了太久,李傑生好奇的問。
佟乃頊抽回手,撇唇冷哼,「聊到你曾是個混蛋,害了上百條的命,結果人家死不瞑目,在地府耗了幾百年,就只為了跟閻王取令旗來跟你討僨……學長,你上輩子是個大混蛋呢。」
「是嗎?人嘛,總是要歷經大悲大痛才能大徹大悟,我肯定是最佳典範。」從一個罪犯變成一名刑警,瞧瞧他的進步有多大。
「是啊,人家說是得令旗來討僨的,你自個兒看著辦。」真希望他也能瞧見她所瞧見的,就不信他還能吐得出一樣的話。
「什麼意思?」
「冤親僨主,聽過沒有?」
「啊……真沒想過我會碰上這種事,但他要怎麼跟我討僨,我又該怎麼還?」他辦案多年遇過不少光怪陸離的事,也曾聽前輩說許多不可思議的案情,但親身遇上,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既然沒辦法,只好改天再算了。
「學長,不好意思,這種事並不在我的能力範圍和營業範疇裡,所以我幫不上忙,學長可能要另請高明了。」她哼了聲,隨即又將車子緩緩朝前方駛去。「反正你也可以想像,既說要討僨,大概就是要你落得跟他一樣的下場,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什麼的,但也有可能造成學長身上的暗疾。」
說著,她想起他破案連連卻總是與陞官無緣,干了十年的刑警竟然只升到一線四,該不會就是這位僨主給害的吧?
「這事不急,我倒是挺羨慕你能看見靈魂。」
「這有什麼好羨慕的,我又看不見我最想看見的。」
「你想見的都沒出現在你身邊?」
佟乃頊思緒有些飄遠,隨口道:「我不知道……我找不到她,看不見她,我不知道她去哪了……」如果可以,她多想再抱抱她……下一秒,她甩開可能讓她軟弱的感情思念。
第4章(2)
「學妹,如果有天我也不見了,你會想找我嗎?」他啞聲問。
看似調笑卻又正經的口吻,教她分了點心神瞟他一眼,就見他疲憊地靠在椅背上,臉色鐵青得有點可怕,額上青筋暴起。
「學長,你要不要緊?」她沉聲問,總覺得他低垂的視線有些失焦。
「我沒事,只是……」他想給她一記溫柔的笑,然而瞬間爆開的痛楚卻教他用力抱著頭,腦袋裡頭彷彿有千萬根的釕子不斷地戳刺,幾乎要壓碎他的腦,忍不住嘔吐起來。
「該死!」佟乃頊低咒了聲,踩下油門。
雖然她不是醫生,但這種狀況任誰也知道很不妙!
***
佟乃頊靜靜地坐在病床邊,看著打著點滴尚未清醒的李傑生。其實她不需要待在這裡,甚至她可以趁他昏迷時偷走他身上的USB,但她什麼都沒做,只是替他聯絡了杜有為後,就坐在床邊等他清醒。
她想,那是因為她是個行事磊落的人,不屑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況且她也不是在照顧他,她只是在等他清醒,準備罵他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