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鄭雅文這一世如此強悍,怎麼今世卻如此懦弱,成了家暴婦女?
「夫人,二爺和三爺回來了。」外頭響起了宜夏的大嗓門。
始終垂著臉的宜冬眉頭微皺,只因一股陰影快速蔓延到她腳邊,逼得她不得不抬眼,就見滿坑滿谷的鬼魂團圍著來人而入,她不由得暗自咋舌。
拜託,客滿了,別再擠進來,很噁心!
崔子仁回頭望向珠簾那頭的方向,不一會便有人掀簾走來,一見崔子仁便熱切地喊道:「大哥,你可總算回來了,這次應該會留在京裡了吧?」
先進門的是崔府三爺崔子俊,一臉奶油小生樣,一進門就熱絡地坐在崔子仁身旁。宜冬輕呀了聲,這不就是方仲和嗎?嫡母庶子轉世卻變成了夫妻……好可怕的因果。
「子俊,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崔子仁沉聲道。
崔子俊眼色極好,大哥這麼一提點,他隨即起身恭敬地朝黃氏行禮,「母親,兒子回來晚了,還請母親見諒。」
「說那什麼話,你天天早出晚歸的,有時忙到連家都歸不得,我怎會怪你。」黃氏表面上是憐惜他事務繁忙,可在場的任誰都聽得出來,她是拐彎抹角地嘲諷他夜宿花街柳巷。
崔子俊臉色壓根沒變,笑道.?「母親不怪兒子就好。」話落,又親熱地落坐在崔子仁身邊,「大哥,我聽大房伯父說你這回考核相當好,該是會留在京裡才是,說不準會跟爹一樣進了都察院呢。」
崔家是京城世族,族人大多在朝中為官,官銜雖不高,但不管文官武官全都是清流之輩,一律遵守著崔家族訓,絕不結黨營私。
「天曉得,我明兒個才進宮。」崔子仁彷彿對未來如何安排沒有任何想法和意見。「你二哥呢?不是說回來了。」
「二哥啊……」崔子俊低吟著,話未出口便響起了掀簾聲。
宜冬直瞪著進房的高大身影,眼角嚴重抽動著。
喂,崔家人專門把鬼魂當無形的隨從是不是,數量要不要控管一下!
「大哥,母親,我回來了。」崔子信大步走到桌邊,朝兩人行禮。
「方纔就回來了,怎麼遲遲不進房?」崔子仁招呼著他坐下,沒打算輕易放過他。
「這個……我剛才要進屋時,瞧張婆子像是身體不適,便要鋤田先背她下去歇著,所以拖延了點時間。」
崔子信面貌俊朗,黑眸深邃有神。
崔子仁打量了他好一會,才道:「三年不見,你似乎有點不同了。」
不是他要嫌棄這兩個庶弟,實在是他們從小就不學無術,對府內下人更是跋扈苛刻,曾幾何時在乎過下人的死活,更遑論要身邊的小廝將人背回房歇著。
「大哥,二哥近來簡直像個大善人,上個月水豐城水患,牽連兩郡八縣,二哥還差人送糧送錢過去呢。」
崔子俊皮笑肉不笑地說完,動筷用膳。
「是嗎?如此甚好。」崔子仁滿臉讚賞地拍著崔子信的肩。
「子信可得要將帳記妥,帳目要是對不上可就麻煩了。」黃氏呷了口茶,話裡話外皆是懷疑他在帳面上動了手腳。
「我會的,母親。」
宜冬直睇著崔子信那張再誠懇不過的臉,眉頭微微攢起。嗯……是她的記憶出錯了,還是崔子信演技大爆發,要不怎會與她記憶中的形象全然不同?
她記憶中的崔子信和崔子俊根本就是一對狼子野心的敗類,在家中作威作福,在京裡橫行霸道,榮獲無賴之名,瞧瞧他們身後跟隨的無形隨從,很明顯就是他們多年的戰績,多輝煌啊,她都忍不住要為他們拍手叫好了。
所以她想,崔子信的表現大概是為了下一個詭計鋪陳吧。
耐著性子等到用膳完畢,宜冬和姊妹們收拾桌面,可誰知她一個沒踩穩,整個人就要往前撲倒,適巧崔子信和崔子仁出手拉她一把,才教她免於丟臉的境地。
她站直身子想向兩位爺道謝,卻驀地聽見一句話——
「就是他、就是他……」
宜冬側眼望去,就見站在崔子信身後的鬼魂正喃喃低語著。
她垂眼看著分別抓住她左右兩隻手的男人,先看向面無表情的崔子仁,再看向微微噙笑的崔子信。
又是觸碰就能聽到鬼說話,這是巧合嗎?還是學長也跟著她一道來了?
可如果真的是學長,為何她腦袋裡的「即時翻譯」沒反應?
「宜冬。」就在她思索的當頭,宜春快步走到她身旁,先向兩位爺福了福身,才拉著她到一旁,佯惱斥著,「做什麼魂不守舍的,要是身體還有不適的話就趕緊回房歇著,別在這兒添亂。」
宜冬愣了下,明白宜春是替自己解危,輕應了聲,收了碗筷便趕緊往外走。
如果不是學長的話,那麼就是純粹他們其中一個有著和學長一樣的能力?或者她腦袋裡的即時翻譯不見得對每個都有效?
如果真是學長,會是崔子仁嗎?所以她才對他的聲音感到熟悉?
崔子信的目光緊盯著宜冬離去的背影,身旁的崔子俊訕笑著說:「哎呀,二哥這是怎地,這般盯著宜冬瞧,不怕惹母親不開心?」
他神色不變地移回目光,「我是在想事情…….母親,鋪子裡還有些事尚未處理,我先回鋪子一趟。」
黃氏輕點著頭,算是允他。
崔子信起身離開,走在崔府的圔子小徑,哪怕未著燈火,他也沒有走錯路。
「二爺。」
他略停下腳步,等著從一旁小徑走來的小廝。「鋤田,張婆子身子好些了嗎?」
「找了大夫來看,說是年紀大了,好生養著倒不成問題。」鋤田跟在他身旁低聲說。
「可抓藥了?」他大步往前走。
「抓了,我讓張婆子身邊的么兒替她熬藥。」
「那就好。」
走出崔府大門,鋤田忍不住問:「二爺到底在想什麼?以往二爺才不理睬這些下人的死活,怎麼如今對平日待二爺不好的下人這般寬厚?」
鋤田真是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一個月前,他家二爺上花樓喝個酩酊大醉,清醒後就像是變了個人,本該天天上花樓尋歡的,可從那天起連一次都沒踏進去過,還日日巡鋪子進莊子,將底下的管事整治得服服貼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