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會,宜春端了茶進來,木盤上還有一碟茶點。「夫人正午吃得少,適巧廚房剛蒸了豆沙黃,我就拿了些過來給夫人嘗嘗。」
「你這個巧心玲瓏的,就是這般貼心,我才會至今都捨不得替你婚配,你可會怪我?」黃氏一把將宜春拉到身邊,那眼神說有多慈祥就有多慈祥。
「夫人,說好了宜春一輩子服侍夫人的,夫人可不能將我許人。」宜春急忙說著。
「就算許人了,也能待在府裡呀。」
「夫人……」
瞧宜春急得快掉淚,黃氏噙笑拍著她的手。「你放心,就算要將你許人,也肯定要挑個我滿意的,絕不會虧待你。」
宜冬在旁看得心驚膽跳,這才驚覺下人的婚姻是掌握在主子手中的,一點自由都沒有,宜春沒有,她當然也沒有,所以要是惹得黃氏不快的話,隨意婚配也不是不可能。
掌燈時分,在黃氏用過膳後,宜春和宜冬收拾著桌面,端著碗碟才剛踏出門,宜冬冷不防地問:「姊,你有心上人嗎?」
「你問這個做什麼?」
瞧宜春神色淡定,她就知道宜春根本還不識情愛,「要是夫人把你許人,你真的就這樣嫁了?」
宜春無奈地歎了口氣,「夫人要真這麼決定,我也沒辦法,只盼夫人能挑個端正的人。」
「就這樣?」
「不然還能怎樣?」
宜冬微抿起嘴,不由得想,似乎也只能這樣。
依黃氏對宜春的倚重,她想黃氏應該不會虧待宜春,而是會挑個還不錯的管事之類的,藉此加深宜春的忠心,這樣一來,至少她能安心一點,不怕宜春錯嫁。
「宜冬,過來。」
走到一半,宜春冷不防扯著她躲進小徑旁的矮叢裡。
「怎麼了?」才剛問出口,宜春便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她順著宜春的目光望去,就見趙義正從福居庵走出,教她不禁瞪大眼。
林博源!四大敗類湊足了三個,現在是三缺一的局面了。
福居庵裡住的是顧姨娘,照理說是不見外客的,更遑論是個男人。就算府裡曾有流言說趙義有意納崔華為妾,可這婚嫁之事也不會經顧姨娘之手……這狀況曖昧得教人不得不胡思亂想。
待趙義走遠了,宜春才拉她走回小徑上。
她忍不住看了宜春一眼,只覺得她也太淡定了,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早就見怪不怪,「宜春,你早就知道顧姨娘和趙義有私情?」這是最合理的推斷了。
「宜冬,我跟你說過,府裡有許多事,瞧見了也要當沒瞧見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宜春難得面露凌厲地道。
宜冬微愕地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種既視感,好像在哪瞧過這樣的眼神,聽過這樣的口吻。
「一定要記住。」瞧她不吭聲,宜春又囑咐一聲。
「……喔。」她想不起來,但她不喜歡這樣的宜春,總覺得太過置身事外。
兩人去了趟廚房,回玉禧苑時又路經了福居庵,宜冬似乎隱約聽見了低微的求救聲,她忍不住尋找著聲音來源,卻被宜春制止。
「不是跟你說過了,眼不見為淨嗎?」
「宜春,這聽起來不太對勁,我覺得……」
「不管你覺得如何都不關你的事。」宜春拉著她直往前走去。
宜冬愣愣地被拉著走,求救聲突地變得淒厲,她渾身一震,甩開了宜春的手,回頭直朝一片隱密的林間而去。在林葉間,她瞧見一個丫鬟被趙義壓在身下,眼看著衣衫已經半褪,她想也沒想就要衝上前,卻被宜春發狠地扯住。
她不解地回頭,就見宜春神色淡漠地道:「這是芯蘭的命,橫豎她也勾搭了三爺,如今再多個男人也無妨。」
宜冬倒吸了口氣,不敢相信看似最良善真誠的宜春竟會說出這種話,而且這種說法很是熟悉……
她還沒釐清頭緒,又聽宜春道:「你別蹚渾水,你救不了她,屆時還會把自己賠進去,何必呢?再者,這恐怕也是她自個兒咎由自取,能怪誰?」
淡淡的幾句話,卻如暗夜雷響,震得宜冬渾身發顫,她猛地想起學長曾經說過,人的一舉一動會感染身邊的人,遇惡習惡,遇善染善,而眼前的這一切,宄竟是因還是果?
為何宜春像極了她?是因為她在這一世裡受了宜春薰陶,來世才養成了自私淡漠的性情嗎?
是不是因為她們在這一世見死不救,才會導致來世乃珍死於非命卻無人聞問,她想查出真相也無能為力?
在因與果之間,到底是誰先起了頭?
「走吧。」宜春握著她的手,驀地發覺她掌心發涼。「怎麼了,身子又不適嗎?」
宜冬直睇著她,有種說不出的恐懼在她內心蔓延著。她可以確定宜春對她的關愛是出自內心,真心當她是妹子的,但她更確定她不想變成另一個宜春,也許她改變不了來世的一切,但至少在這一世裡,矯正錯誤是被允許的,要不老天為何將她送到這裡?
她必須讓宜春知道,人不能用自私的方式活下去,這是不對的!
下一刻,她回頭就往林間奔去,怒聲喊道:「給我住手!放開芯蘭!」
宜春暗罵了一句,撩起裙擺趕緊跟上,就見宜冬毫不客氣朝趙義的背部踢了下去,嚇得倒抽了口氣。
「混帳,敢壞老子好事!」趙義摔倒在地,抬臉怒罵著。
宜冬趕緊將芯蘭的衣衫拉整,回頭怒瞪著他,「趙爺,這裡是崔府,可不是趙府,趙爺如此作為是否太失格了?」
「你……」趙義微瞇起眼,哪怕林間只有月光照明,也足以教他瞧清她的面容,「你不是崔夫人身邊的丫鬟嗎?」
「趙爺要是再不走,執意要將事情鬧大,就別怪我將此事稟報夫人。」她將顫抖不休的芯蘭護在身後。
「你以為我會怕?」他哼笑了聲,徐徐站起,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她。
宜冬沉聲道:「那不是我管得著的,但是趙爺三番兩次進府必定是有所求,要是這當頭掀出這等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