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美,也很冷,還有一種帥氣的灑脫感,微鬈的長髮隨意地披散在背上,瓜子臉上的五官精緻而美麗。
一樣是在煙嵐小鎮的意外。
意外的景,意外的女人,意外的驚艷。
就在他推開門那短短幾秒間,他看見她對別的客人那清冷溫柔的笑意,一顆心竟微微輕顫著,恍若前世曾見過這樣一個令他動心的女人。
孰料,這女人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像見到鬼似的——
匡噹一聲,咖啡杯從她的手中落下,熱燙的咖啡濺到她白皙的小腿和裙子上,她卻毫無所覺,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康逸夫俊眉微蹙,冷道:「這位小姐,我有帥到讓你一見便呆掉的地步嗎?還有,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的咖啡打翻了,你或許應該先處理一下?」
慕黎歡看著他對她皺起的眉,聽著他對她說的話,還兀自愣怔的心終是緩緩回復過來。
「……對不起。」她垂下眼,彎身便要收拾地上的瓷器碎片。
一隻手卻驀地橫過來托住她,不讓她蹲下身去,而當他的手碰觸到她纖細的手臂時,康逸夫明顯感覺到她身子微微地顫抖。
幾乎是下意識的,康逸夫想也沒想便彎身抱起她——
慕黎歡沒有掙扎,反而更癡愣地望住他,完全忘記此刻的她在這男人眼中根本就是陌生人,被他抱得理所當然。
直到他把她抱到吧檯前的高腳椅上放下,一雙黑眸居高臨下直勾勾地看著她,她才後知後覺地臉紅。
「我是要你先處理你被燙傷的腳,不是地上那些沒用的碎片。」他在她的耳畔低聲道。
慕黎歡的臉更紅了,因為這男人的太過靠近與親密,她知道自己該閃遠一點,但對一個顯然已經失魂落魄的人來說,這樣的要求實在是太過不切頭際了點。
是的,她還沒回魂,她的魂在第一眼看見這男人時便被驚嚇飛離,到現在還在外頭游離。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裡不是香港不是紐約不是拉斯維加斯也不是巴黎,而是小小的台灣的一個小小的小鎮啊。
身為香港數一數二康氏財團的接班人,一個現在事業正如日中天,甚至婚姻應該美滿幸福的男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原以為一輩子不會再相見……
他卻在咫尺可碰的距離。
她如何能不震驚失措?如何能鎮定如常?又如何能在瞬間便從這份錯愕與驚嚇中回過魂來?
取來冰箱的冰塊包好,康逸夫遞給她。「敷在你的小腿上,別再看著我發呆了,雖然我可能是這鎮上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換作是平日,慕黎歡會開心大笑的,可說這話的人是他,她很難笑得出來。她伸手接過,拉起裙擺,直到冰涼的觸感貼上那片灼熱,這才知痛地微皺起漂亮的眉。
長手長腿的康逸夫坐在她旁邊,長腿差一點便碰觸到她的腿,她輕縮了些,頭依然低低的「謝謝。」她說。
他掃視了一下店內,吧檯裡沒有第二個人。「你是老闆?」
「嗯。」
「不介意我自己煮杯咖啡吧?」
慕黎歡抬頭,對上康逸夫溫柔帶笑的臉。
這臉、這神情、這笑、這雙眼,經過了這麼多年,還是一樣令她心蕩神馳呵……
他卻已不記得她……
「這位小姐,你再這樣看著我,我可能會情不自禁地吻你……還是,這本來就是你的意圖?」他黑眸直勾勾地望住她。
「當然不是!」慕黎歡狼狽地別開眼,一張小臉紅通通的,直接跳下椅子,遠離這個男人,回去收拾地上殘局。
此刻,咖啡店的客人並不多,自始至終只有坐在窗邊的那個男人和剛進來的康逸夫,而那個坐在窗邊的男人彷彿對剛剛發生的一切很無感,非常耐心地等待著,沒有催促沒有詢問,直到一杯熱呼呼的咖啡再次出現在他桌上,這才抬眼對她說了聲謝。
很奇特的客人,很奇怪的老闆,卻有著莫名的協調感。
第1章(2)
康逸夫依然等在吧檯前。沒有她的允許,他並沒有自作主張進入她的領地,和窗邊那個男人一樣,他只是靜靜地坐著,看著店內的一切,也看著她。
這女人,有如一道流動的風景,優雅嫻靜又令人心動。
他看她拿出一組愛爾蘭咖啡杯和杯架,俊眉不由挑了挑,接著她在杯內加了少許的威士忌和糖,再將特製的愛爾蘭咖啡杯放在專用杯架上烤,以等速旋轉使杯子平均受熱。
當威士忌與糖融合且即將燃燒時,將酒精燈蓋熄,再將剛煮好的咖啡倒入咖啡杯中,最後加上奶泡,然後把它推到他面前。
Irish coffee,愛爾蘭咖啡,他最愛喝的咖啡。
它是製作過程繁雜的咖啡,有專門的咖啡杯與杯架,且需要烤杯帶出酒香,所以必須使用特定的玻璃杯才不會碎裂,而愛爾蘭咖啡杯有兩條金線表示酒與咖啡的比例,威士忌與咖啡的比例約為一比五。
醇厚的威士忌與咖啡融合,帶著迷茫的醉與酸澀的苦,象徵著長久思念的釋放……
店內的空氣彷彿停止了流動,時間靜靜地停在這一秒。
他看著她,像是看見自己等了一輩子的女人,逸入鼻尖的是威士忌和曼特寧咖啡混合之後特有的氣味,尚未入口,味蕾就已蠢動……甚至感覺到那沾染著酒與咖啡的舌尖,和另一朵一樣氣味的舌尖曾經親暱地交融著……
他望住眼前那片唇,感覺滾動在喉間的熾熱與乾渴。
面對那熾熱逼人的視線,慕黎歡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悔了,悔不該自作主張替他煮了一杯他深愛許久的愛爾蘭咖啡,她竟忘了過去無數次他喝著愛爾蘭咖啡時會對她做的事,甚至因此吸引住他所有的目光……她悔了,悔不該吸引了他的目光又勾引住他的味蕾,在七年後的第一次相遇時,讓他可能對她念念不忘……
她究竟在做什麼?在一個根本不認識自己的男人面前,如此熱切地展現自己對他的瞭如指掌?是因為不甘心他忘了她,想讓他再記起她?還是笨傻到忘了他跟她早就已成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