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精緻。」
「喜歡嗎?」
那時候是喜歡的,因為對面坐的人;現在不喜歡,也是因為同一個人。
「不喜歡吧?不喜歡還做,只因為策略上的考量,這就是失敗的關鍵。」
「很難吃吧?」她把視線移開,希望他把那盤菜整個倒掉,太丟臉了。
「不難吃。」
她猛然轉回眼。「不難吃?」
「甚至可以說很精緻。」
「可是你說——」
「法國料理不在於精緻。」
「噢。」她又低下頭去。
「不管哪國料理,道理都是一樣的。」
「什麼道理?」
「自己想,我告訴你沒有用。」
他開始整理廚台,她趕緊揮手。「我來我來!是我用的,當然我來——」
「你手剛上藥,而且你有更重要的事做。」他手下沒停,效率奇高,幾秒內的成效大概是她好幾分鐘的,把她的刀全洗好拭乾。
「刀拿回去吧。」
她看到他把廚台殘佘一掃而空,卻把她那一盤放在大理石置物台上,沒有倒掉。
真的、真的很想幫他倒掉,但她只是拿了刀袋走向門口。
他幫她開門。「明天我要驗收成果。」
「明天?」什麼成果?
「別想偷懶,晚上七點。」俊逸的面容無比嚴肅。
大門被關上了。外面的車輛行人,讓她有種忽然回到現實世界的感覺,好像門後的那個世界不太真實。
她發現自己頭暈目眩。這場特訓像一陣龍捲風,她被刮得七橫八豎。腦中忽然浮現他的一句話。他說的所有話,她沒資格說是錯的,只有那一句——
他說她連他的存在也沒注意。
他錯了,錯得離譜。
不管是反感、抗拒還是敬畏,她沒有辦法忽略他的存在。
明天……她到底得告訴他什麼?
第4章(1)
食藝社的門又鎖了。今天只有三個人,其中兩個是被叫來討論全國大賽的準備事宜。於奇晏向來尊敬卓因瀲,覺得他嚴謹的作風雖然不合自己的風格,但社團能有今天,卓學長是最大功臣。
沒有食藝社,於奇晏不會終於對自己肯定該走哪條路。他能當上社長,也著實發掘出自己在管理上的能力,不管將來是經營餐廳還是置身廚房,他都可以考慮,說不定兩者包辦。
不過這次的大賽絕對得搞定才行——「學長能夠幫忙,我們真的很幸運。」於奇晏說。
卓因瀲沒有回話,低頭翻著前兩年出賽的擋案。自從他任內幾乎所有獎項全包,就差不多奠定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地位。果不其然,下一屆很可憐地大為失色,他拿到的個人冠軍沒了不說,連全隊冠軍的寶座也還給宿敵羅大餐研社。
羅大是貴族式大學,連餐研社都和瑞士一家六星級飯店合作,財力雄厚,人脈更是寬博。在卓因瀲之前,聯大食藝社最多只有第二名的份,他能帶領全社勝出,已經是破天荒的事了,大家也沒期望之後能繼續。
卓因瀲大四掌舵的那年,於奇晏和徐汀緣是大一新生,一年的調教讓他倆很清楚卓因瀲的作風,但因程度與年級上相差太遠,加上卓因瀲不易親近,他倆和這個名學長也就談不上熟稔。
但學長一回國,於奇晏便去找他;於奇晏沒有猜錯,學長果然很在意食藝社是否能奪回當年得來不易的寶座……
但學長投入這次比賽的程度,連於奇晏都感到意外。即便當年打拚得最如火如荼的時候,也沒有單獨特訓這種事。
「學長還是對社裡的事這麼關心,」徐汀緣笑說,「特訓什麼時候開始呢?」
「已經開始了。」卓因瀲淡然地說。
「已經開始了?」徐汀緣詫道,和於奇晏互望一眼。集訓也不過是前天的事。
「一對一特訊會不會太嚇到學妹了?」徐汀緣調促。
「我就是要嚇她,你們沒有看出來?」卓因瀲說,「但她怎麼嚇也嚇不走,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於奇晏說:「學長本來就夠嚇人了,老實說,如果學長忙,我倒可以——」
「是我的特訓,你們不要插手。」
「學長真是的,對誰都這麼嚇人。」徐汀緣嗔道。「是我讓她進來的,學長可別欺負她。」
「是你負責甄試的?還有誰?」
「就只有我。那天剛好大家都很忙。」
「她表現得怎麼樣?」卓因瀲問。
「學長是在懷疑我看人的眼光嗎?」徐汀緣半笑半抗議。
「到底怎麼樣?」
「她甄試的時候很緊張,但是她做起料理的神態,有點——」
「不專心。好像心在別的地方。」於奇晏說。
「剛好相反,是很專注,」徐汀緣搖頭,「她好像想在菜裡找到什麼東西,做得滿頭大汗,小臉脹得紅紅的,嘴唇都咬腫了……但我有種感覺,讓她緊張的不是甄試,而是其它什麼原因。」
「我沒有說她不努力,而是說她做起料理來總是心事重重,有點像在做最後的晚餐。」於奇晏說。
「你觀察得很仔細。」卓因瀲語聲平平地說。
於奇晏有些奇怪地眨眨眼,學長的冷面好像比平常更冷了。
徐汀緣問:「學長,這次比賽還有什麼其它該注意的事?」
唐原青的事就暫且結束討論,於奇晏還想說什麼,又決定還是不提的好。
「這次的評審名單,我建議也要從候選人中抽籤決定,大會接受了。這樣一來,沒有人能事先研究評審的喜好,只能開發出自己的味道。」
「學長……還真公平。」徐汀緣吐舌。
「既然推不掉評審的位置,就應該這樣。」
「學長,您不是和羅大有什麼仇吧?」徐汀緣問。
「我們是平民學校,他們是貴族學校,不必有仇就有得打了。」於奇晏說。
他倆等了一下,其實沒有冀望卓因瀲會回答,卓學長說話常常讓人無法招架,因為他剛好和於奇晏的圓融相反,沒有說不出口的話,只有讓旁人聽了後悔開口問的話。
「沒有仇,只是不屑而已。」
兩人都嚇了一大跳!這、這聽起來好像更嚴重啊,發生過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