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吃完了,她還意猶未盡地偷看盤中剩下的一些醬汁和酥皮渣。如果是在家裡,她早就拿起來舔了。
他也放下筷子向椅背後靠,「吃飽了嗎?」
她其實已經過飽了,只是嘴饞而已,「飽了飽了。」她趕緊說,怕自己看起來還沒吃飽的樣子。
「那好。」他站起來收拾,她趕緊幫忙。
她看到他有洗碗機,卻放著不用而動手洗。
「我來我來!你做飯,我當然要負責洗。」她說。
他看她一眼,「你在家做飯,是誰洗?」
她只能回答:「我洗。」
「那你今天就放假放到底吧。」
是他的廚房她當然不敢爭,只好去抹桌子,回來時他已經洗完了。
「要喝茶嗎?」
「真的不用麻煩——」她怎麼好意思再讓他服務下去?
「不麻煩。」他已經走開了。
也許喝茶時間就是考試時間,她很緊張地回想,從他開火到吃完,自己到底學到了什麼?
他拿茶具回來了,看他泡茶她又看得出神,覺得整個畫面實在美極了;不是指他俊美的長相,而是他滑盅、品香的氣韻,一種好像真的很珍惜的感覺。
茶泡好了,他遞給她,她輕啜。
在那樣讓人心滿意足的一餐後,這茶一喝下去,簡直舒服得讓人想睡她一驚!她是在人家家裡,不能忘了這是特訓!
但他為什麼一逕地默默品茶,什麼都不說?
「學長,你……要問什麼,還是請你問吧。」她終於忍不住說了。
他瞅著她,「你覺得我應該問什麼?」
原來考的是這個嗎?「當然是問剛才看你示範的心得。」
「我並不是在示範。」
「不是示範?」她驚說極了,「那為什麼要做給我看?」
「我不是在做給你看,是在做給你吃。」
「那……為什麼不問我吃出什麼心得?」
「你吃出心得了嗎?」
完了,自己根本是找死。「我……沒有。」
他居然點頭,「好吃嗎?」
這三個字從大師口中說出,簡直讓人匪夷所思。那麼模糊籠統的雨個字,幾乎是不經心的那種形容詞,用在他的菜上好像很褻瀆。但這是他自己問的,她總不能說不好吃吧。
「好吃。」
「那好。」他又點頭。
她完全迷糊了,「但……學長為什麼……」
「如果你覺得『好吃』兩個字不夠,你可以說說是怎麼樣的好吃。」當然不夠了!她努力想表達自己的感覺。
「我覺得一吃就停不下來,明明不是什麼名貴的大菜,味道也不是很奇特或讓人驚奇的那種,但是我越吃就越想吃;吃到最後,忽然想到以後吃不到很可惜,所以我就越番越慢……」
她邊回想邊說,沒太注意修辭,說完之後感覺臉有些熱,想著自己是不是說得太露骨了。
他笑了。她睜大眼,心裡一突,這才發現自己好像從沒看過他笑過——不會吧?他沒笑過?但又好像是真的,自己真沒看過。
他的微笑很淡,又是那麼突然、那麼罕見,她不禁看怔了。
「你覺得我為什麼會選那些菜來做?」
她努力回神,「是要給我看普通的菜也可以做得很好吃?」
「不是。那些是我平常回家又累又餓的時候,最常做的菜。」
「一次做這麼多道?」
「一次當然只做一道,累到都快昏倒了還做那麼多道幹嘛?」
原來竟是他愛吃的簡餐大匯合嗎?
當恨不得倒頭便睡,肚子卻餓得發疼時,他吃的就是這些嗎?
「那為什麼要做給我吃呢?」
他微笑仍在,又低頭啜了一口茶,「做菜是因為想做,你還沒弄懂嗎?」
她望著他。是因為想做嗎?
他是在說,他就是想做菜給她吃?
他抬眼,四目相接,她的心在怦怦跳,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第7章(1)
她完全不記得昨天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因為被他一句話整個抽空腦袋,她好像很機械化地喝完茶,又答了幾個不相干的問題,好像是有關她平常有空都在做些什麼,她好像是回答跟芯容去逛夜市。
這就是他在全國大賽前一天要給她惡補的課程嗎?為什麼把她整個人搞得更糊塗了?
全國大賽特別選在週六,芯容一大早就把她叫醒,宿舍裡其他兩人都還在呼呼大睡,她們已經拿著刀袋出門,到社團辦公室集合。
社團辦公室不小,不過還是擠得沒地方坐;坐著的都是師長學長們,大夥的目光當然不免聚焦在卓因瀲身上。
連原青也不得不承認,這不全是明星效應而已;卓因瀲雖然不苟言笑,但英氣逼人,或者該說是才氣,而芯容一定會說是帥氣。
他的頭髮不長不短,修得簡單卻有型;濃眉常蹙著,卻絲毫破壞不了那漂殼的眉形。他的眼太殼,連濃而長的睫毛都掩不住,優美的唇形因從不微笑而顯得冷峻,芯容稱之為性感加性格。
為什麼對帥哥最感冒的她,偏偏對他移不開眼?
原青很不想跟大家一樣盯著他死命瞧,又覺得身不由已;她安慰自己這是應該的,大戰當前,不看群龍之首該看誰?
「今天的比賽,一到賽場,我就不是你們的學長,也不是社團的前社員了。我會是可能的評審之一。
當評審就要六親不認,而我也絕對不會對任何人另眼相看。」
他冷靜明殼的目光掃過全場,遇上原青的視線時,似乎多停了一秒;但原青覺得這絕對是自己過於敏感,也許在場每個女生都有同樣的錯覺。
「所以到時別來找我說話、問我問題,也別指望我會是你們的臨場救兵。你們一旦上場,也不該交頭接耳、互相救濟。今天的比賽如果要公平,只有嚴格要求大家全靠自己。」
原青發現自己的心七上八下,一直到昨晚她都在擔心卓因瀲的特訓,沒有多去想比賽如何;但現在特訓結束,比賽臨頭,她忽然開始想一如果自己表現得很糟呢?
他特別把她找去家裡,又帶她上田師傅的大餐廳,花了好幾個夜晚的私人時間,嚴格認真地耳提面命,最後還幫她做了一頓晚餐……根本是其他人求也求不到的特殊待遇。如果她完全辜負他的用心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