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將狀紙交給師爺,師爺再呈給王聰和,他馬上打開來看,眉頭皺了皺,看得堂下的方怡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這字像鬼畫符似的!
適才對到眼時,她讀取到王聰和的心裡話,不禁汗顏。誰教她沒什麼機會拿毛筆寫字,自然寫不出漂亮的字體,但是頂多潦草,應該還不到鬼畫符的地步吧?!
「這張狀紙是你寫的?」
聽到王聰和開口詢問,方怡只好硬著頭皮承認。「是民婦寫的沒錯,字丑傷眼,還請大人見諒。」
知是婦人所寫,王聰和也知道不能再要求對仗工整,雖然言詞太過直白,但想必已經盡力,算是值得嘉獎。他看了看,想到寡婦門前是非多,門內就更麻煩,萬一鬧出亂倫案件,對自己的官運也不利。
「方氏……」
方氏一臉不安地看著知府。「民婦在。」
方怡在心中不斷祈禱,心臟簡直快從喉曨跳出來了。
「本官允許你回娘家守寡,並侍奉雙親。」知府王聰和做出判決。
就這樣?就連方怡都不敢相信會這麼順利,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方氏磕著頭,邊哭邊道謝。
方怡也迭聲嚷道:「多謝大人!咱們百姓真是有福氣,才有大人這麼一個好官!」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說幾句奉承的好聽話,又不會少一塊肉,也不用花錢。
當方怡將好消息告訴四合院裡的人,朱七姐她們也都替她高興,但也有些意外,沒想到她會寫狀紙。
「我只是運氣好,又遇到知府大人這個好官,才沒有在狀紙上挑毛病……」方怡也自知狀紙的內容寫得有多爛,文言文不像文言文,但是起碼任何人都看得懂。「不過我真的快緊張死了。」
梁氏冷哼。「你這麼愛出風頭,小心哪天惹禍上身。」
「你就少說兩句。」朱七姐斥道。
方怡想到這次能夠打裸官司,多虧了提供情報給她的那些街友,於是隔天她用賺到的銀子買了五十顆饅頭,連續兩天到街上分送給他們,算是小小的回禮。
好不容易把饅頭送完,她累得回家倒頭就睡。
一直睡到半夜,方怡才被餓醒,於是她拿著燭台來到廚房,掀起鍋蓋,看見裡頭還有幾塊大餅,便打算找個盤子來裝。
就在這當口,她感覺背後有人,經過兩次教訓,她再不學乖就是笨蛋。
出於本能,她將手上的鍋蓋往背後一扔,鍋蓋打到了人,掉在地上,發出鏗鏘的聲響。
方怡轉頭確認,果然讓她猜對了。「又是你?」
齊硯還是一身黑色勁裝打扮,就算形跡敗露,還是臉不紅氣不喘。「奉王爺之命,請你進宮一趟。」
「綁架就綁架,不要說得這麼好聽。」她真的很火大。「我跟你家王爺已經兩不相欠,還找我去幹什麼?」
他動也不動地看著她。
「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我就咬舌自盡!」方怡當然是故意嚇唬他,不會笨到為了這種小事自殺。
聽她這麼說,齊硯也不敢輕舉妄動。「王爺得知前天你陪一名寡婦上知府衙門,還親自寫了狀紙,想知道裡頭寫了什麼。」
方怡嘴角抽搐兩下。「你家王爺未免太閒了,連這種事也要管——不對!他怎麼知道我陪人去告官?」
「……」齊硯拒絕回答。
她氣到不想去讀取任何訊息,免得更火大。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方怡離開廚房,回房找了文房四寶,在紙上寫了幾行字又折回來。「拿去!」
齊硯怔怔地接過紙張。
「這就是狀紙上的內容,回去給你們家王爺看,以後不准再來了!」方怡氣沖沖地拿著燭台出去了。
廚房陷入一片漆黑,齊硯也不知何時消失了。
當他再次出現,是在東離宮。
「屬下無能,讓陳氏發現了,因為她威脅要咬舌自盡,所以……」不知為何,他就是有種感覺,若陳氏有個損傷,王爺肯定會不太高興。
咬舌自盡?季君瀾眉頭一挑。
「她是在嚇唬你。」他怎麼看都不覺得陳氏會是個輕易尋短的女子,不過這招倒是挺有用的。
「這是她親手寫下的狀紙。」齊硯將狀紙遞上。
季君瀾打開狀紙,就見上頭寫著——
方氏今年十九歲,夫死無子,公爹雖是名鰥夫,但正值壯年,小叔又年輕氣盛,而且尚未娶妻,兩男一女不方便,聽說母親臥病不起,父親憂心如焚,想回娘家侍奉雙親,懇求大人成全。
他才看了一遍,馬上就推敲出知府王聰和為何這麼快就答應讓方氏回娘家守寡的原因。
「難怪王聰和會同意讓原告回娘家,萬一傳出亂倫案件,會影響到地方父母官的政績,將來想陞官可就難了。」季君瀾放下狀紙,向來面無表情的俊臉上似乎多了一抹笑意,連齊硯都忍不住懷疑自己眼花。「而且狀紙上的內容毫不隱晦,只差沒把私通二字寫出來,他也算是寬容了……」
這輩子見過的女子當中,有誰能像陳氏這般聰慧,又有膽識,不但可以陪人告官,還能寫出這樣的狀紙,令他每每想到就心煩,但是幾天見不到,又會思念起她的一顰一笑,這代表的意義是什麼,再明顯不過了。
他的心頭一回被女人牽動了,不是別人硬推給他,而是他主動渴望的。
季君瀾並非真的清心寡慾,只是知曉沉迷女色容易傷身,所以一向自制,如今才知那是沒有碰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女人,一旦遇見,渴望便排山倒海而來。
這麼一想,他多希望陳氏此刻就在眼前,可以看得到、摸得到。若不是四合院裡還住著其他寡婦,他恐怕會不顧身份,直接闖進她的香閨。
「你應該把她帶過來。」季君瀾的嗓音帶著壓抑的情緒。
齊硯滴下冷汗,拱手請罪。「屬下這就去。」
「算了,已經很晚了……你先下去吧。」季君瀾從來沒有這麼渴望過一個女人,就連寡婦這個身份都無法阻止他,如果要在王府裡安置她,得想個名目,或者另外給她一個身份,而這對他來說並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