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在亞洲的星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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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想嘗試用一種不慍不火的語調來說故事,不帶諷不說愁無乖戾也不賣弄天真無邪,結果,就變成了這樣的「亞洲的星空」了。不知道裡頭的星星看起來亮不亮,是恆星抑或行星或衛星。

  這個夏天我幾乎天天去游泳。請看好,是「幾乎」。偷懶的時候,我去一天休息兩天,而且這種機率挺高的。實在說,我相當不勤勞,因為不勤勞,做什麼事都意興闌珊。

  我的泳技實在不怎麼樣,體力又不濟,往往二十五公尺游一趟就累得氣喘不休。有時游到中途,我都以為我就會那樣沉死在游泳池底下了。這樣游了一陣子,我發現運動不但可以解救肉體,還可以解救精神靈魂,所以煩躁的時候我就去游泳,腦袋裡什麼都不想,腦袋空空,四大皆空,人也跟著輕鬆。

  因此,這夏天,我盡量讓腦袋維持在空空的狀態。

  思考真的很累,我發現我是鐵一樣定做不了哲學家,就連看書也覺得累,所以腦袋更空了。

  處在這種「四大皆空」的狀態,很容易就語無倫次,說些有的沒的自己也搞不清是什麼東東的東西。所以暫時就先聊到這裡。

  最後說明一點,在故事最後的附話我也說了,二OO二年起,德國改用「歐元」,「馬克」就要成為歷史名詞。(天曉得,這世界變來變去)故事中仍沿用「馬克」,在此小小說明一下。

  第一章

  十二月中一個下大雪的晚上,我帶著曼因坦教授的介紹信和一口行李箱子,從維也納飛到了柏林。

  要見的是阿薩斯,萊恩哈特·馮·舒馬茲—楊。

  來得不巧。舒馬茲楊提早過耶誕,不見客。任我怎麼解釋懇求,秘書皮笑肉不笑的要我等新年過後再去碰碰運氣。

  「不能通融嗎?」我急了。現在十二月過不到一半;等新年過,還有大半個月。「我特地從維也納來的,我有曼因坦教授的介紹信——」

  「很抱歉,游……呃劉小姐,」秘書愛莫能助的聳聳肩。她連我的中文姓發音都發不好。「舒馬茲楊先生交代過,他什麼人都不見。事實上,此刻他早已不在柏林。」

  「那麼,他會去哪?」

  「不知道,他沒交代。我看你還是等新年過後再來吧。」

  說完這些話,秘書就不再理我,自顧忙她的了。

  早聽說過舒馬茲楊這個人恃才傲物,傲慢得不得了,給人釘子碰是常事。他父親是美日混血兒,純日耳曼系的母親來自巴伐利亞的望族舒馬茲家族。但他不讓人喊他「楊」,而在父姓上疊上一條槓加上母親家族的族稱,舒馬茲—楊。

  我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

  如果不是因為曼因坦教授身體健康的關係,必須長期靜養,我也不用千里迢迢跑來求人。不過,當初能蒙曼因坦教授收授指導,本來就是運氣。現在運氣用完了,我也只能老老實實、乖乖地等到新年過後。

  老實說,我一點都不喜歡,但我沒辦法。

  如果能夠,我想待在維也納音樂學院。只是,事與願違。曼因坦教授身體欠安,我又找不到願意收我的「大師」,只好厚著臉皮,大老遠跑來柏林。

  舒馬茲楊,我當然是聽過的。

  壞的就先不說了。

  他出身維也納音樂學院,跟著哪個大師學習我倒是不清楚。不過,天才是不能教的,十八歲時他就已經囊括歐陸主要幾個音樂大賽的大獎,當年被視為繼莫札特之後的鋼琴演奏奇才。

  可他不但能彈,還能寫。創作的幾出音樂劇在維也納歌劇院一連上演了三季,而且欲罷不能。評論家對他編寫的樂曲也讚不絕口,歐陸半壁的天都被他遮掩。

  後來,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放棄了創作,不再有任何樂曲面世過;甚至不再公開演奏。有三年的時間,他都待在英國皇家音樂學院。

  能在英國皇家音樂學院謀得一席之地,對別人,那是大大的榮譽;但對他,恕我多嘴,那是埋沒。

  他後來更乾脆離開英國皇家音樂學院,回到柏林,蟄伏了一段時間,然後創辦了「舒馬茲音樂學院」。

  這樣的奇才怎麼會淪落到做起商人的買賣?

  評論家說他那是江郎才盡。

  夠難聽了。舒馬茲楊傲慢的個性可想而知曾得罪過不少人。

  可到底是縱橫過一時的人物,也沒人真敢小覷他。憑著他過往的聲勢,音樂學院吸引了許多優秀的人才,短短幾年就成為柏林小有規模的音樂學院。

  正確的說,音樂學院是舒馬茲家族辦的;不過,舒馬茲楊是這個學校的靈魂人物準沒錯。

  很多人慕他的名而來,雖然在目前的樂壇上及媒體上,他算是被浪花淘去了的人物。

  不能說是過氣,但是,也絕不是在浪花頂端就是了。

  事實上,私心裡我原希望能到萊比錫追隨霍夫曼,或者到科隆跟著費希爾學習的。他們才真的是檯面上小有名氣的音樂家。但曼因坦教授偏偏把我介紹給了舒馬茲楊。

  曼因坦教授並不是不知道我的想法,可是,面對我眼裡的疑問,他只是輕描淡寫說:「相信我,理兒,我對你做了最好的安排。別被別人的說法蒙蔽,舒馬茲楊絕對是一個出色的音樂家。」

  所以,我也只好相信了。

  越洋電話打回去請示,我母親聽了,沉默三秒,說:「曼因坦教授都這麼說了,一定下會錯。你到柏林去。」

  在維也納度過她青春歲月的母親大人,不可能不知道舒馬茲楊這號人物及現今樂壇對他的評價,但連她也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麼樣?

  柏林比我想像的冷和空蕩。我懷念維也納。

  靜子如果在的話,一定會陪我歎兩口氣。

  但是她不在。她在維也納。

  她知道我來找的是舒馬茲楊,著實同情了我一番。

  在到維也納與我同擠那間閣樓前,靜子在柏林待了一年半,後來音樂學院的多納克教授答應收她,她這才到維也納。舒馬茲楊她當然是知道的。都是負面的。傲慢,孤僻,脾氣大,不好相處,靠家族的庇蔭,還有,最重要的,江郎才盡了,靠過去的一點名氣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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