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嘻嘻呵呵地離開,徐光磊噙笑看著她。「你常來?」
「偶爾、偶爾……」戴詩佳嘴角抽了抽,「好幾次弄到快半夜才下課,學生們都餓暈了,所以就來這邊吃點消夜,然後再送他們去搭車。」
「剛剛那兩個學生也跟你來吃消夜?」徐光磊問著。
「剛剛……喔,家文跟家傑,沒有。他們兩個一個國中一個高中,十點半前一定叫他們下課回家。」說到這兩個學生時徐光磊眉頭皺了皺,她想起剛從更衣室出來時他們三人正在說話,不知道到底說了什麼。戴詩佳為兩人倒了酸梅汁,解釋著:「有幾個段位比較高的大學生,一般下課後我都會讓他們留下來自由對打,教他們一些進階技巧。」
說著說著她又露出剛才課堂上對戰完的晶亮眼神,沒見過她這樣滔滔不絕地談論一件事。討論工作時,他問一句她才答一句的,徐光磊看得出戴詩佳很喜歡劍道。「你練很久了?」
「大概小一還小二時開始的吧。」
「小一……也太早了。」
戴詩佳轉身熟練地為兩人添飯,回過身時道:「我阿公以前是檢察官,他有幾個警察朋友是打劍的,常來家裡喝茶,後來莫名其妙我就開始練了。你剛剛看到的另一個老師,她家在台東開劍道館,還有我們的館長,他也是五、六歲就開始練。其實劍士裡很多劍齡都非常長,我的學生裡最小的是五歲呢,只要可以溝通就可以開始練。我不算早的。」
她又開始說不停了,從某某學生的得獎史,到幾位老師維持劍道館運作做的努力。徐光磊靜靜聽著。她的頭髮因為長時間戴著護具已有點毛躁凌亂,沒化妝的臉頰上能見到幾點雀斑,身上穿的是再平凡不過的運動T恤,但……很可愛,十分可愛。
徐光磊為她夾了一塊菜脯蛋,戴詩佳才驚覺自己一路說個不停,頓時臉脹紅了,心評評跳個不停。她怎麼會一直說一直說,這些話題他會感興趣嗎?偷偷瞄了眼,從那一貫斯文的臉上,她讀不出太多。
吃完消夜,戴詩佳送他到公車站。
其實她一點也不介意送徐光磊回家,但他不願意,他說,晚了,不想她一個人開回程的路。「那,至少讓我陪你等公車好嗎?」車上電子鐘顯示為十一點,萬一沒公車了,她還能送他回去。
「嗯。」徐光磊點點頭,然後車裡陷人一片沉默。
戴詩佳將車窗按開一些,視線停在後照鏡,注意正後方的公車站。
「你擔心汗臭?」忽然,徐光磊說著。
戴詩佳瞪大雙眼,只愣了一秒,趕緊將車窗全都按下,「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明明在更衣室已經稍微擦過一次身體了……她抓了頭髮到鼻下猛吸氣。
「哈哈哈!」徐光磊看她著急的樣子,爆出笑。
「喂!是不是真的很臭啦?」戴詩佳瞪著他,再拉起領口聞了聞,哭喪著臉。「開玩笑的,沒有汗臭味,」徐光磊伸手握了握她拉著頭髮的手,正經八百的表情說道:「只有熱炒店的味道。」
「你——徐光磊!你自己身上還不是熱炒店的味道!」戴詩佳被他逗得又好氣又好笑,槌了他肩膀一下,「煩耶你!」
「好啦好啦不逗你啦,開開玩笑嘛。只是想跟你說,跟我在一起不用那麼拘謹。」徐光磊仍是笑著,瞅著她的惱羞成怒,忍不住捏了捏她鼓起的臉頰。
「哼。」戴詩佳轉開頭,可不得不承認和他打情罵俏……有些甜蜜,像韓劇日劇中才會出現的,有點不真實但又是那麼令人嚮往的橋段。
她仍在賭氣,不肯看他,徐光磊停了會才說道:「在運動中心時,你的兩個學生跟我說,希望我不要阻礙你去教劍。」
聞言,戴詩佳緩緩轉回臉看著他。她早覺得家文、家傑對他說了什麼,原來是這個……
「這件事我很在意。他們這麼說,表示你前男友曾經不讓你去上課嗎?」話問出口,徐光磊暗暗驚訝自己語氣認真過頭……戴詩佳已經分手的對象,他有必要追究這麼多嗎?
前一秒還甜蜜歡樂,眨眼間他眼神、語氣全都沒了溫度,瞬間的轉變令她心口有些窒悶。戴詩佳聽不出那是試探還是參雜著什麼樣的情緒。
他們互相沒有隱瞞過以前的交往情況。她不是個反應快的人,直覺性的誠實供出:「我跟以前的男朋友是大學同學,個性、想法都很相近,直到出社會後……我適應工作較慢,成天忙得焦頭爛額的,時間管理得很不理想,老是取消約會。平日不能見面,他希望我週末能盡量陪他,可我偏偏週六晚上要教課。那陣子又剛好七、八個學生要升段,我連著好幾個週六、日都在劍道館跟運動中心陪學生練習。他終於受不了了。」「他要你別再教劍了?」
她靜靜點點頭。
「你就真的不教了?」戴詩佳沉默了很久,才小聲道:「我……我從開始打劍以來沒有缺過一堂課,最起先或許有過勉強、有過很煩的時候,但去道館漸漸成了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就算是生病發燒,我也會去,覺得流汗過後病更快好。工作後,週末加班,我會把護具放在車上,時間到了去上課,下課後再趕回事務所。」
徐光磊眉微凝,盯著她側臉。
「這就是我跟前男友分手的原因,因為我覺得自己的事更重要。」戴詩佳越說越小聲,但也越坦然。只是話說完,她又擔心起來,害怕兩任男友分手會是同一原因……「你生氣了?」
徐光磊掀唇欲語,後方忽來的光亮打在後照鏡上,令兩人向後看去。
「車來了。」戴詩佳瞇瞇眼,確認是他要搭的車。她長手從後座替他拿起帆布背包,交到他手上時微笑著,「到家傳個簡訊給我。」這是每次道別時,他會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