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曜垂下眼。「樂姍當時一口咬定是我,阿澤又害怕地躲起來了……說到底,阿澤也是無妄之災,他只是在前面跑,樂姍一直追著他,自己才會掉進洞裡受傷的。事後阿澤也來跟我道歉,我想既然對方認定是我那就是我吧,沒想到她那腿竟是一直都不能康復了……不管是為了誰,我也只能加倍對她好,把她當妹妹一樣照顧,但我心裡對她根本沒有男女之情,這一點我自始至終都十分確定。」
「那當初你山本阿姨提起你們的婚事,你又為何不曾開口反對?我又不是那種會逼兒子娶自己不愛的女人的父親,只要你說不,沒人可以勉強你。」
「我剛剛說了,我是為了報仇。」黑木曜沉下眼,淡道:「樂姍是山本家的獨生女,娶了她之後,山本家的資產也會成為我黑木曜的,要把黑木家的股權拿回來輕而易舉,要慢慢毀了山本家也很容易——」
「阿曜!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黑木康成聽到這裡,氣得直打顫。「你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山本阿姨是哪裡對不起你?你又要報什麼仇?山本阿姨對你的好,我可是都看在眼底的,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為什麼不能?」黑木曜撇唇一笑,抬起頭來,直視著黑木康成。「父親,你知道母親是怎麼死的嗎?母親是被山本害死的」」
「住嘴!你怎麼可以把這麼可怕的事栽贓到山本阿姨的頭上?」黑木康成真的氣壞了。
第6章(2)
「當年警方都已經查證過了,你母親是失足滑落山谷而亡。」
「我也以為是如此!畢竟那時下了一場大雪,把所有的證據都掩蓋了,根本沒人會知道真相。但或許是母親顯靈了,在我十九歲的某一天午後,我到山本家找樂姍,可樂姍還沒回來,管家幫我開了門進屋,讓我在書房等,沒想到山本阿姨睡午覺作了惡夢,房門沒關,我聽得很清楚,她在夢裡一直喊著媽媽的名字,說是媽媽當年搶走了你,害她最後只好嫁給了別的男人,還說要不是媽媽的存在,爸爸一定會跟她在一起,叫媽媽不要怪她……」
黑木曜不再說了,病房內只聽得見濃重的呼息聲。
黑木康成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他婚前曾經和山本安紀子談過戀愛的事,他從來沒跟任何人提起過,如果不是黑木曜親耳聽到什麼,又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嗓音沉重而乾啞,黑木康成難過得喉頭哽咽。
「你怎麼能一個人瞞著這樣大的事這麼久?」
「母親死後,父親難過了好多年,只有看見山本阿姨時才會笑。我知道父親是喜歡山本阿姨的,本想埋藏這個秘密到我死去……我很抱歉,父親,不得不讓你難過了,因為我不想錯過我愛的女人,也不想讓父親把兒子當成忘恩負義的人,很多事我必須得坦白,以取得您的諒解。
「對不起,父親,我在這個時候選擇了自私……想到必須要失去她才能成就我的計劃,我就難過得不想醒過來……等我真的醒過來了,方才真正明白她對我有多麼重要……」
黑木康成苦笑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你有什麼好抱歉的?替弟弟背黑鍋十幾年,半點怨言也沒有;為了我這個沒用的父親,自己一個人承載著這麼大的仇恨與秘密,差點連一輩子的幸福都要賠下去……是我對不起你,兒子,是我沒照顧好你媽……」
曾經以為過去的便隨風而去,他愛兒子們的母親,就算安紀子當年棄他而去又回來找他,他也未曾改變初衷,執意娶了他們的母親。
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他一輩子也忘不了,而能在他們母親死後與安紀子在晚年相愛相知,他也一直認為是老天特賜的恩典……錯了,都錯了,一切不過是他的自以為是罷了。
原來他當年的債,都讓兒子給一肩擔下了,他卻自己沉浸在幸福中。
「父親……」
「我會讓山本家主動打消攀這門婚事的念頭,你暫時什麼都不要做,就像之前一樣對樂姍就可以了。山本家擁有黑木集團不少股份,你要順利接班的話,絕不能在此時得罪了她……我會在近日安排臨時董事會,就說我身體不適讓你接手,之後我再處理你的婚事。在大勢底定之前,你離朱丹丹遠一點,對你、對她都好。」黑木曜看著一瞬間蒼老不已的父親,雙拳緊握,卻不知該說什麼。
在此之前的千般猶豫、獨自承受那些傷痛,為的就是不想再看見父親難過的模樣,寧可選擇一個人進行復仇計劃,可如今,他的自私還是傷害了父親……
「還有,看在我和安紀子相愛過一場的分上,我不想把事情鬧到檯面上,雖然對不起你母親。」
「希望你能答應我,不要再插手這件事了……」黑木康成低歎一聲。「我不希望你的,輩子都在仇恨中度過,還是放下吧,放下了,你才能真正得到屬於你的平靜和幸福。」
一個月有多長?其實很長也很短,對思念一個人來算很長,但以一場愛情的進度來算卻很短。
杜天羽回到天齊醫院後,很快便進入狀況,接手外科主任的位置,公共事務處不僅替他發了公關新聞稿昭告天下,還安排了一系列的雜誌專訪,將他打造成既專業又親民的醫師形象,而這一切都出自於朱丹丹之手。
醫院裡上上下下都知道,杜天羽是朱丹丹親自到義大利找回來的人,而他之所以願意回到天齊醫院,全都是因為朱丹丹的一片心意感動了他,這兩人美麗的愛情神話,在醫院裡傳為美談。
只有當事人知道,那不過是假象罷了。
真相呢?真相就是這個女人打從他來到台灣後,就一直不敢正面面對他,努力把自己和他都搞得很忙,根本沒空處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