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一聽,兩眼如星星般閃亮,「謝謝。」隨後珍惜地放入嘴裡,甜甜地笑著。
這是他一輩子吃過最難吃的桂花糕,卻也是他這一輩子最難忘的桂花糕,在沙場上的每一天,他都會想起這個女孩,以及她純真的笑容。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我叫沈冰心。」她笑笑地說。
那時的她,笑容甜美,天真無邪,所以才能在他冷硬的心上留了位置,只可惜,如今再見佳人,佳人卻不認他了。
南宮晏沉默地站著,等到壽宴結束,他便騎馬回去。馬停在一座低調但難掩富貴的府邸前,牌匾上寫著,晏王府。
南宮晏下了馬,小廝立刻恭敬地將馬牽走,他快速地走了進去,往書房裡走,他剛一坐下,侍衛走了進來,行禮道:「王爺。」
「打聽到了?」南宮晏淡淡地挑眉。
「是。」侍衛頷首,「這位姑娘名為沈冰心,是沈侍郎的庶女,排名第五,性子乖巧、安靜。」
沈冰心,沈府庶女。修長的指尖敲著桌案,嗒嗒的聲響在靜謐的書房裡響起,半晌,南宮晏問道:「可許配人了?」
侍衛一愣,想了一下,「沒有,沈小姐今年十五。」
「按理說是該婚配了。」南宮晏淡淡地說。
侍衛想了想,「沈府的幾位小姐們都還未許人。」
南宮晏笑了一下,「是嗎?」便不再多言,拿起了一旁的狼毫筆書寫了起來。
幾日後,沈冰心從雪兒的手裡接過了籃子,緩緩地往府中的洛溪湖去,那湖不是天然湖,不過是沈家祖宗為了景致而造,但是水也很深,要是一個成年男子下去,起碼要到脖子那裡。
洛溪湖邊楊柳飄飄,風景如畫,她挑了一個安靜的位置,藉著大樹的隱蔽位置,她默默地擺出香燭、冥紙,她將冥紙拿出來,手很巧地折起了很多元寶、衣衫、屋子。
等腳邊堆滿了,她開始點燃香燭,她拿著元寶,「這都是女兒折的,你和弟弟在那裡可不能缺銀子。」又拿起衣衫,「也不知道你那裡是冷是熱……」
等這些燒得差不多的時候,沈冰心拿起了屋子,「沒屋子想必沒地方睡。」
燒呀燒的,等折的東西都燒了,沈冰心的唇角露出一抹笑容,在燭光之下格外的溫暖,「你缺什麼都要告訴女兒,女兒給你備著,你進夢來告訴女兒。」
她的聲音又溫柔又輕飄,神色恬靜,等香燭燒盡這些,她站起來用旁邊的土熄了火。
沈冰心眼含憂傷,不由得陷入了回憶中。那時候她還很小,才五歲,她的生母袁姨娘懷了身子,大家都說那胎是一個兒子,袁姨娘很開心,直拉著她的手,要她以後好好照顧弟弟。
後來,袁姨娘產子,確實產下了一個兒子,但卻是死胎。
袁姨娘哭著,抱著弟弟癲狂了起來,不斷地亂跑,她小小的身子跌跌撞撞地跟著袁姨娘跑,跑呀跑呀,袁姨娘終於在湖邊停下了,對著她大哭,「心兒,姨娘心心唸唸的就是一個兒子,如今你沒了弟弟,姨娘卻是什麼都沒了,老爺的寵愛沒了,將來也沒有人給姨娘養老,什麼都沒了!」
沈冰心哆嗦著,「姨娘,心兒養你、心兒疼你……」
「嗚嗚……」袁姨娘溫柔地搖搖頭,「偌大的沈府,容不下一個姨娘,也容不下姨娘的兒子,這便是妾的悲哀。」
「姨娘、姨娘。」沈冰心害怕地喊著。
「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袁姨娘一邊說著一邊往那湖走去,小小的沈冰心待在湖邊,看著漸漸消失的袁姨娘。
「啊!」沈冰心瘋狂地尖叫,丫鬟、婆子趕了過來,卻沒有人下水,湖邊亂成了一片,她放聲地喊著:「不要啊、不要啊,姨娘!」
第1章(2)
鋪天蓋地的黑暗朝沈冰心襲來,等沈冰心再次醒來時,袁姨娘和她弟弟的屍身已經入土為安了,埋在哪,沒人知道。
她跑去問沈夫人,抱著沈夫人的腿哭著。沈夫人讓人將她帶走,只淡淡地說了一句:「不過是妾,還想要進祠堂?呵呵。」
那時沈冰心不知道妾是什麼,妾又怎麼了。直到長大,沈冰心明白了,妾,任人宰割,身不由己,不管生前多得寵,死後連副棺材也不會有,用草簾捲一捲便埋了,就如她那命薄的姨娘。
沈冰心垂眸抬手擦去眼角的淚,「姨娘,做妾不由己,做庶女同樣呢。」她的唇角露出一抹苦澀。以後她的婚事,沈夫人也不知道有什麼打算,但她一個庶女,定然是沒什麼好夫家等著她的。若是能撈到一個低戶正室做做最好,已經是她最好的出路了,怕就怕在沈夫人會將她許給別人做妾。
她不願做妾,就如袁姨娘說的,就是嫁給窮人,她也甘願,她不要做一個妾侍,從此以後,她的兒女也是庶出,週而復始,一生一世都悲苦。
停止思緒,看著平靜的湖,沈冰心眺望了湖一會,她緩緩地轉過身,往院子裡走。她神色又漸漸地冷了下來,面無表情,彷彿只是一具行走的屍體,少女纖瘦的身體宛若在風中便隨時折斷一般,卻又透著一股堅韌不拔的風骨。
沈冰心剛回了院子,雪兒給她泡了一壺熱茶,她喝了一杯熱茶,懶洋洋地靠在桌上。
「五小姐。」雪兒收了衣衫,進屋說道:「方纔李嬤嬤過來,說是兩日之後,夫人要帶小姐們去龍井寺。」
沈冰心頷首,靜靜地捧著茶盞,望著窗外,「都秋天了。」
「是啊。」雪兒應和道。
沈冰心望著杯中的茶葉,心中微歎,明年她就十六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親事等著她。
龍井寺,沈夫人帶著沈冰玉去了禪房,沈冰心則是坐在誠心地跪在墊子上,如同佛殿裡的每一個善男信女,她專心地在心中祈禱。
「又見面了。」
熟悉的聲音讓沈冰心的眼睛猛地睜開,她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人,那人是在臨安伯府見到的放肆公子,他身邊站著正是龍井寺的主持惠和大師,惠和大師對著男子行禮便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