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曼芸吟吟笑起來。謝阿蠻連忙用手肘推開賽門,又不忘瞪黑皮一眼,暗罵兩個人窮極無聊的舉動。
「妳別聽他們胡說!他們都是我樂隊的朋友。」她急急解釋。
「樂隊?」佟曼芸略頓了一下,感到一絲意外。
後方的唐伯夫,眼神一閃,露出玩味的神態。但因為他背著光,神色又一閃即逝,讓人看不清有甚麼表情。
「是啊!」黑皮搶著回答。「我們幾個人組了個樂隊,叫『黑色搖滾』。我是吉他手,貝斯手小沈,賽門是鼓手,阿蠻--」
「閉嘴!黑皮,你太嚕囌了!煩不煩啊!」謝阿蠻狠狠踩黑皮一腳。明的說他廢話太多,好心的怕佟曼芸覺得不耐煩;暗裡嫌他太多嘴,有的沒的說一堆,把所有的事全掏出去,不知道保留。
不知道為甚麼,有唐伯夫在場,她就變得很敏感。她可不希望被唐伯夫知道太多,掌握太多的籌碼,在他面前無所遁形。偏偏黑皮話多嘴快,一得意就忘形。
還好,他沒有將比賽的事情說出來,不然唐伯夫要是知道了……她極快地瞥了瞥唐伯夫,他比她更快地抓住她的視線,雖然沒甚麼表情,但謝阿蠻奇怪的就是感覺得出來他那要笑不笑的輕謔態度。
她有點負氣地撇開頭,迎上黛咪怪異的眼波。祇是黛咪那怪異不是針對她的,而是越過她穿到那個背光的角落。
唐伯夫似乎不記得黛咪,對黛咪疑惑的打量視而不見。謝阿蠻深怕黛咪又會突然冒出一些不該說的話讓她頭大,急著把她拖走,打算速戰速決。正想開口,佟曼芸卻先她一步漾著笑臉說:「我還以為樂隊都是一些活力充沛的男孩子組成的,沒想到女孩子也可以參加,而且像阿蠻這樣文文靜靜的女孩,竟然也是樂隊的一員,太神奇了!」
文靜?謝阿蠻一副發拙的呆樣。這還是頭一遭有人說她文靜!她懷疑佟曼芸看人的眼光真的有問題--如果沒問題,她就不會嫁給唐伯夫這樣糟糕差勁的男人,不是嗎?
「妳別小看這傢伙!」黑皮冷不防又擠過來,胳臂一伸,哥倆好地架在謝阿蠻肩膀上,扣住她的脖子,將她帶向自己的懷裡,耍寶似地擠眉弄眼,嘻嘻哈哈。
又來了!黑皮這顆不定時炸彈又發作了……謝阿蠻心裡響起預警,手忙腳亂慌張想阻止--來不及了!黑皮那個大嘴巴,機關鎗一樣劈哩叭啦說個不停。
「阿蠻成績雖然差了一點,窩在那所三流的明台鳥高中,歌聲和魅力可是一流的。她可是我們樂隊的主唱,而且啊,還在那家有名的『維瓦第』駐唱。那家店對駐唱的樂隊和歌手的要求很靜格,如果不是真有幾分實力還插不進去呢!」
「『維瓦第』?」佟曼芸怔了一下。下意識轉頭望了唐伯夫一眼,又看看謝阿蠻,微蹙著雙眉,眉間摻著絲複雜的神色。
她嘴唇微微蠕動,似乎想說甚麼,遲疑片刻,又收了回去。柔婉的笑容變得有些僵澀,線條一樣掛在兩腮。
這個微妙的變化輕微得像漣漪,不明就裡根本察覺不出來,是以謝阿蠻他們並沒有感到佟曼芸的異樣。
「妳也聽過這家店嗎?」黑皮仍然興高采烈。
「聽過。」佟曼芸姿容婉約,含笑對黑皮點頭。
「黑皮!」謝阿蠻恨不得將黑皮踹到大西洋,自己則挖個洞躲起來,眼不見為淨,也少丟臉。
想當然耳,唐伯共一定把她在「維瓦第」駐唱的事告訴過佟曼芸,而且還不知怎麼誹謗她;黑皮卻拿它當寶獻,殊不知人家肚裡也許在偷笑。
而且,不知為甚麼,佟曼芸臉上淺淺漾著的那笑容讓她覺得不安,說不出哪裡不對,就是突然有種疙瘩的感覺。她不應該有這種感覺的,卻突然又莫名生出這種情緒,一顆心跳得很不安適。
她突然害怕接觸到佟曼芸的視線;佟曼芸察覺甚麼似的,朝她嫣然一笑,柔得像水一般淹漫過來。
然後她略微側身,順勢自然地挽住唐伯夫,仰臉看著他,眼神極快地閃過一抹和方才眉間相同的複雜的顏色。
唐伯夫從未跟她提過謝阿蠻在「維瓦第」駐唱的事。她覺得疑惑不安。
那是甚麼時候的事?是在他們上次遇見謝阿蠻之前,還是之後的事?他從來沒有瞞過她任何事,為甚麼這回不將這件事情告訴她?
他甚至連和謝阿蠻同處一校的事,也沒有告訴她。上次遇見謝阿蠻,他對謝阿蠻一臉陌生的表情,她還以為他們並不相識--
而謝阿蠻對唐伯夫認生的態度,也叫她難以釋懷。既然同處一校,她相信,謝阿蠻應該認識唐伯夫的。但上回相遇,她為甚麼要裝作完全不認識的模樣?
「對了,阿蠻,這是我先生,妳還記得他吧?」佟曼芸挽著唐伯夫,如水似的淺笑依舊,像是順帶提起,看不出刻意的痕跡。
「嗯……上次見過。」謝阿蠻硬著頭皮點頭,微低了臉,小心不去看唐伯夫,怕碰到他的視線。
唐伯夫輕蔑的態度不曾稍改,卻倒是破天荒的吐了句人話說:「你們也組樂隊?玩真的?還祇是辦辦家家酒?」
他如此說話的態度算是和善的了。對謝阿蠻,他從來沒有這樣和言悅色過。
「當然是玩真的!」黑皮急躁的表態,不得了似地說:「我們還報名準備參加『金唱獎歌唱大賽』呢!你可別小看我們--」
天啊!大嘴巴那黑皮!話都被他一個人說光,臉也被他一個丟光了!
謝阿蠻氣急敗壞地拖開他,困窘又狼狽,灰頭土臉的。她一手拖著黑皮,一手挾住黛咪,唯恐這兩枚不定時炸彈又出甚麼意外,迅速撤退,邊退邊僵著笑臉說:「佟--嗯,唐太太,很高興又遇見妳,我沒想到我們還會再見面,和妳聊天很愉快,不過,我跟朋友還有點事,不再多聊了。很抱歉,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