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如巨石,重重壓在他胸口,自責傷痕雖然淺小,但是沒有在第一時間,就為她處理傷口,就是他絕大的過錯。
「我早、早上想修眉的時候,笨手笨腳弄、弄傷的……」被他捧握在手心,她連呼吸都小心翼翼,說起話來更是結結巴巴。
他打開醫藥箱,用棉花沾取藥用酒精,仔細清理傷口。
「會痛嗎?」
「不會,只是小傷。」她的臉愈來愈燙紅,連身體都微微颥抖,因為他關懷、親暱的舉止,羞得好想閃躲,卻又捨不得他的溫柔。
消毒完畢後,棉花被丟棄,取而代之的是棉花棒。
「我現在幫你擦的是抗生素。」
「謝謝。」她衷心道謝,感覺涼涼的藥膏,輕輕抹過傷口。「我下次會小心的。」
「你的眉形很好看,不需要修整。」想到她拿著銳利的眉刀,在清麗的臉兒上驚險的比畫,他就覺得心驚膽戰。
「我的眉太濃了。」她聲音小小的,近乎歉疚的說道。
「現在女人們化妝流行濃眉。」他很堅持,就是要她遠離刀鋒。「如果真的想修,就來找我,我幫你。」
他、他他要幫她修眉?
這提議讓她杏眼圓睜,倒抽一口氣。
「呃,不、不用了。」因為這驚人的提議,心頭小鹿跳起霹靂舞,她紅著臉慌忙拒絕,「而且,你……你用過修眉刀嗎?」
「用過,以前小媽教娃娃化妝時,我一起學過。高中校慶時,我們班還開了簡易髮廊幫人修眉剪髮。」他餐著笑,雙眼發亮的挑著眉說:「那年校慶園遊會,我們可賺了不少呢。」數錢數到手軟的滋味,從那時候開始就成了他戒不掉的癮頭。
她瞪大盈盈雙眸,輕而易舉就猜出,排隊等著他修眉的客人,有九成九都是貪圖與他親近的女學生,喉間倏地有一些些酸嗆。
「你替我修蘭花,我幫你修眉,很公平。」他專精於哄騙,就算最荒謬的提議,從他口中說來竟然也令人感覺合情合理。
婉麗聞言,忍不住心動。
畢竟,有機會能跟他親近,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既然是他提議的,雖然害羞,她仍紅著臉,鼓起勇氣從善如流的點頭答應。
「好,那、那就拜託你了!」
大手鬆開,不再捧握她的臉。她差點想出聲抗議,經過一番努力,才把惋惜的歎息,硬生生的吞回肚子裡。為了掩飾尷尬,她說出先前的疑惑。
「你怎麼會知道,現在流行什麼樣的眉形?」
「還不是因為我妹妹訂閱的那些雜誌,滿滿都是最新的流行資訊,我拿去資源回收前,偶爾也翻一翻,能不浪費就不浪費。」他的長腿抵靠厚實的桌面,雙手環抱在結實的胸前,雖然沒有捧握她的臉,但也只是站直身體,沒有離她太遠。
回想到先前在客廳裡,看見的那些女性,個個嬌小玲瓏,風情雖略有不同,卻都美麗得讓人眼前一亮。她知道那樣的女人,就算沒有化妝品點綴,也能吸引男性的眼光。
「她們都好美。」她脫口而出。
他擰起雙眉,聽出藏在話語裡的深深羨慕。
「你也很美。」他說道。
這句話重重擊中她。
大眼慢慢泛紅,淚光閃燦。
「請你不要說謊。」她咬著唇瓣,避開那雙黑眸。謊言比安慰更讓她難以承受,尤其是出自於他的口中。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跟客廳裡的那些女子,有多麼的不同。她的雙手收握成拳頭,低頭瞧見身上的運動服,還有陳舊的布鞋,酸楚襲上心頭,口中嘗到苦澀的滋味。
驀地,粗糙的指掌伸來,抬起她低垂的臉。
「我沒有說謊。」深邃黑眸直視著她,望進淚汪汪的大眼,認真而嚴肅,沒有戲瞻、沒有欺哄,只有純然的坦承。
她輕輕颥抖著,淚水漾出眼眶,無聲滑下臉龐。如果,謊話不是從他口中說出,或許她還不會這麼難受。
她太過在乎他,當然也在乎他的言語,那句與事實不符的謊言,就像是銳利的花剪,深深戳入她心中,挖取出被層層隱藏的自卑。
「別哭,」粗糙的指,耐心抹去一滴滴的淚。「相信我。」他低語。
她淚眼朦朧,遲疑著沒有點頭,想要相信他的心如漲潮的海浪,一波波漲起,沖刷損蝕自卑累積的高牆。他嚴肅的凝望、堅定的態度,讓她漸漸燃起希望。
或許,他跟別的男人都不同。
或許,他真的覺得,她是美麗的。
或許,她可以相信他。
時間彷彿停止,是不是她的錯覺,還是他真的靠得愈來愈近?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感謝自己的身高,尤其是當下巴被抬起時,兩人的唇只剩下微小距離,她能感受到他灼熱的呼吸、他薄唇的氣息……
手機來電鈴聲,突兀響起,打破這魔幻的時刻。
孝國高大的身軀猛地僵硬,雙眸黑得深不可測,任憑手機響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放開懷裡茫然柔軟,散發醉人花香的婉麗。
他用盡所有意志力,才能離開她嬌艷欲滴的誘人唇瓣。
「我必須接電話。」低沉的語音,格外沙啞。
迷濛的雙眸,注視著眼前俊容,茫茫然的點頭,整個人暈陶陶的,如似在夢中。
好聽的男性語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手機鈴聲響起前的曖昧氛圍,因為逐漸冷靜下來,讓她重拾思考能力。
剛剛那是怎麼回事?
婉麗的臉色漸漸泛紅。
他好像……他們好像……剛剛……是不是……就差那麼一點點,他的薄唇就要吻上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在內心尖叫,不敢置信夢裡的願望,竟險些成真。不知道是哪個人,選在這時撥打手機,害得鈴聲響起,不然她此刻已經被他吻住,感受著他薄唇溫度的暖燙。
喔,她好恨那個打電話來的人!
模糊的語音靠近,變得清晰。
「婉麗,找你的。」孝國遞出手機,補充一句:「是向大哥。」
罪魁禍首,竟然是向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