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麗陷入長長的沉思。
楊家居住的宅邸,前院有大大的空間,提供家人聚會休憩。
四周草木扶疏,栽種不同季節盛開的花,讓庭院四季都有鮮花點綴。龍吐珠、九重葛、紫陽花、四季桂、聖誕紅、茶花與杜鵑依時錠放,角落還有一個大水缸,養著花瓣是象牙色,尖端嫩嫩紅的荷花。
花草都被照顧得很好,看得出主人的用心,上次她已經注意到了。
怕被鎮民們看到,引起太大騷動,她不敢走前門,於是在娃娃的建議下,從後門走進去。
只是,來到這裡,她又不禁躊躇了起來。
受過傷的心,還是會情怯。
但是,她說過要相信他。與其逃避,讓傷口積蓄膿血,這輩子都無法消除,還不如賭上一次。
她穿著運動服,衝動的爬窗,在娃娃的幫肋下,笨拙的攀著黑松離開向家,過程有些驚險,好在有娃娃照顧,她才能順利落地。
送她到楊家後,娃娃借口說要去接女兒,不再繼續摻和,知道接下來是兩人之間的事,旁人也幫不上忙,還會添亂。
站在後門的婉麗,幾度深呼吸,指尖摸上門,還在掙扎猶豫時,肩上卻被人從後輕拍了一下,嚇得她蹦起。
「婉麗?」
她慌張回頭,看見站在身後,戴著遮陽草帽的,是曾經見過幾次,雖然不再青春,卻依舊容貌嬌美的楊家小媽。
「抱歉,嚇了你一跳嗎?」楊家小媽笑著,友善而親切。「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呃,我……」被抓到在後門偷偷摸摸,婉麗撫著胸口,安撫評評亂跳的心,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幸好,楊家小媽不再追問,推開低矮的門,甜笑著握住她的手。「今天太陽真的好大,我們別傻站在這兒,一不小心就曬黑了呢,說不定還會中暑,快進來喝點涼茶吧。」
一切彷彿理所當然,不知所措的婉麗,被牽進楊家後院,一路被帶進屋裡。
嬌小美麗的婦人,笑咪咪的倒了一杯涼茶給她,跟她說了幾句話,一邊用優雅的動作,在那乾淨明亮的廚房裡移動。等婉麗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手上拿著一壺涼茶,已經來到了二樓,站在上樓後的第二扇門前。
這是楊家小媽請她幫忙送給孝國的。
「上樓右手邊第二間就是了。」小媽這麼說。
眼前這間,就是孝國的房間。
貼心聰慧的婦人什麼都知曉,明白她為什麼會過來、知道她要找的是誰,卻也不點破,還為她找了理由,沒有讓她太過尷尬。
第10章(2)
婉麗看著眼前的房門,她曾到過楊家的書房,卻不曾到過孝國房裡。捧著那壺冰透的蜂蜜檸檬茶,她鼓起勇氣,抬手輕輕敲了敲門,然後屏息以待。門裡,寂靜無聲。
是不是她敲得太小聲了?
她遲疑了一會兒,抬手再敲了敲門,這次用力了一些。
這回,門裡傳來一句有氣無力的聲音。
「進來……」
雖然那聲音粗嗄,沒有半點元氣,一點也不像印象中的他,但是她還是認得出來,那是他的聲音沒錯。
婉麗握住門把,輕輕旋轉,推開了門。
門裡有些昏暗,厚重的窗簾已被拉上,只有微光從簾縫中漏了出來。她走進去,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適應房裡的陰暗。
房間的主人成大字形,趴在一張加大雙人床上,依然雙眼緊閉,動也沒有動一下,更別說是爬起身來。
結實黝黑的男性身矩是赤裸的,只用一張薄薄毯子蓋住下半身。
他瘦了不少,憔悴的俊容上,看不見以往的好整以暇,向來精心維持,打理得很好的臉面,也長滿了鬍子,一頭黑髮更是亂得像雜草。
原來,傷痛的人,不僅僅是她而已嗎?
她走到床邊時,孝國還是沒有睜開眼,聲音嘶啞的低咒,才不耐煩的說道:「我沒事、我不餓。我說了,只是累了,需要睡覺……」
她把涼茶放下,然後,拉開窗簾。耀眼的陽光,瞬間透窗而進,照亮整個房間。
「楊小胖!你在搞什麼——」他被陽光一照,瞬間翻身坐起來,滿是血絲的眼睛不適應強光,立刻氣惱的破口大罵。
只是,與生俱來加上後天強化的敏銳觀察力,讓他幾乎立刻就察覺,窗邊的女人身高太高,不是自家小妹。不顧雙眼剌痛,他放下大手,接連眨了好幾次眼睛。
朝思暮想的窈窕身影,就站在窗戶旁邊,穿著老舊卻舒適的運動服,秀髮綁成馬尾,就像是他第一次見她時的模樣,卻遠比那時可愛性感。
他幾乎要以為,是自己思念過度,才看見幻影,又或許是終於睡著,才會在夢中見到她。
房裡昏暗時,婉麗沒能看得很清楚,如今天光大亮,房裡的一切頓時一覽無遺。
牆上掛滿了一個又一個的小相框,小小的相框佔滿了所有的牆面,雖然娃娃早就在來時的車上警告過,關於他的小怪癖,可是在親眼看到的這個當下,她還是看得呆愣。
那些小小的相框裡,放的不是風景照、不是人物照。它們充滿各種不同的色彩、擁有各種不同的風情,精緻而漂亮。
楊孝國房間裡的相框,都放著同一種東西——
錢!
世界各國不同的貨幣,面額不同的鈔票,大大小小的銅板,全都被裱框收納,用來裝飾他的牆面和房間。
她歎為觀止,環顧那些有些認得出,也有許多認不出是哪國使用的貨幣。最後,視線才落到他身上,卻又因為看清他身下的大床,再度驚俜不已。
那張床很大,被一疊又一疊的新台幣鈔票,鋪得滿滿的。
婉麗目瞪口呆,視線無法挪開,有好一會兒,她只能看著那張床,還有在床上高大健壯,難得露出困惑神情的孝國。
「原來,你真的這麼愛錢。」她掩住小嘴,幾乎要潸然淚下。眼前的景象雖然詭異,卻是十足鐵證,證實他為她添購衣物、退回工作費用,是多麼的希罕,說不定比要他割自己的肉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