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兩個多月後,崔勝威收到一封信,是從「靜薪農場」寄來的,信裡有一片包裹好的多肉,他小心取出,發現裡頭還有東西。
他將東西倒出來,是一條Pick項鏈,上面寫了「三七步」。
他笑了,將項鏈戴上,到鏡子前打量。
看來徐明靜回農場了,真乖,有好好地生活。
在之後的許多日子裡,他們沒見面,只是秘密交流彼此養育的多肉。肉寶寶一天天長大,被他們對彼此的思念養胖。
吱——
秋蟬伏在樹幹上,鼓腹鳴叫。
紅色楓葉在風中搖蕩,搖碎篩落的金色陽光。
午後的露天咖啡座,崔勝威展開筆電,正在敲打資料。日光與楓葉交錯的影子在桌面婆娑,像出狂亂的舞蹈。
喵——喵——
他停下敲鍵盤的手,低頭一看,一隻髒兮兮的小白貓正蹭著他的褲管。
他彎身撈起貓兒,與它圓滾滾的眼珠子對望。
「怎麼……餓嗎?」
喵——喵——白貓露出飢渴的眼神,叫聲狂野。
他目光溫柔,微笑道:「很餓是吧?」
他將貓兒抱在懷裡,垂下眼陣,溫柔地望著,腦海浮現那個女人慌張地躲著靠近的老貓的畫面。
他嘴角笑意更深,拍撫著貓兒,仰望天空。
天空晴朗無雲,日光燦亮,他被明亮日光刺得幾乎睜不開眼。
這麼好的天氣,心裡卻像有首孤單的歌,吟唱著思念。
他將貓兒帶回家,把常聽的CD寄給她。
兩天後的夜晚,徐明靜取出CD,放入音響。草木沐浴在月光裡,夜蟲低鳴,農場擴音器響起鋼琴曲。
徐明靜啜著熱茶,打量CD封面,是一個小男孩坐在鋼琴前。而在他懷裡的那個夜晚,徹夜播放的就是這張專輯。
Oskar Schuster的《Singur》。
聽著清澈但孤寂的琴音,想像每個夜晚,他一個人躺在黑暗的房間裡,聽著這琴聲入眠,心頓時揪緊。
我很想抱著你。
思念讓體內像養著一條溪,日夜潺潺流淌,蜿蜒各處,在暗夜裡,偷偷沁濕了眼角……
一年後
有錢有勢就有特權、有貴賓券就有種種的方便,然後就有了稍不順已意就抓狂的脾氣。
「你現在是跟我開玩笑嗎?」
沈珠荷站在恆星飯店櫃檯發飆,招待貴賓做免費SPA的恆星貴賓卡竟然被拒收?
「很抱歉,夫人,您的貴賓卡被註銷了。」櫃檯人員看著調出的資料,緊張地解釋。「是總裁要求的——」
「我要見他,立刻!」
崔勝威坐在辦公桌前,淡漠地看著闖入的沈珠荷。
「你這是在幹什麼?故意讓我難堪?」
「夫人,貴賓卡顧名思義就是招待對我們飯店有幫助的人士,我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讓您繼續享受種種福利。」
「我稀罕嗎?」沈珠荷將貴賓卡扔到地上,冷笑。「原來如此,還在記恨徐明靜的事?行,看來和她分手讓你很受傷。這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畢竟當初我的提議是過分了些。」
「你不計較了?糟糕,我正想跟你計較這筆帳呢。既然都來了,怎麼好讓你空手回去?」崔勝威拉開抽屜,扔出一疊資料。「這是禮物。」
沈珠荷翻開資料,背脊頓時一片寒,頭皮發麻——
這全是丈夫曾參與的土地買賣、土地變更,還有行賄政府官員的資料,甚至還有為了逃稅找的人頭戶。
「你調查我們?!」
「剛好認識一些厲害的扒糞專家。」崔勝威目光如電,覷著慌亂的沈珠荷。「一年前當你走進這裡威脅我,難道沒想過會有這——
天嗎?」
要冷靜,不能慌。沈珠荷強硬道:「飯店不想開了嗎?」
「又想搬出解約的事?可惜同一招用兩次已經沒效了,恆星飯店近期就會賣給法國的AGO飯店集團。」
「你要放棄飯店?」
「對,一年的時間足夠讓我做很多準備,當初時間緊迫,我只好先答應你。你聽好,我選擇徐明靜,這才是我的答案。」崔勝威看向資料。「現在正逢選舉時刻,這批東西如果送給媒體,應該會是很好的題材——猜猜你老公會怎樣?聽說施先生身體不好,幸好牢裡的飯菜很清淡,剛好可以在裡面調養身體。」
「崔勝威——」
「噓,我還沒說完。是誰把你深愛的老公送入地獄的?哦,我想想,接下來的人生你要拿來怪我吧?不對,你還是會說都是那女人害的吧?反正怎麼說都不會是你的錯,不負責的怪罪別人就是你的強項。」
「請、請不要這樣。」沈珠荷很緊張,終於落淚。「我老公他當初也不贊成,是我一直吵才……施謀是無辜的。」
「那麼徐明靜呢?她不無辜嗎?」
「你不知道失去兒子的痛——」沈珠荷啜泣。
「這裡只有我,你就別演戲了。別人看了還以為你是多好的媽媽呢。」他陰鬱道。「十三歲時,我的媽媽曾拉我一起去死,雖然後來我們都活下來了,可是她瘋了,得了『代理孟喬森症候群」,知道這是什麼病嗎?就是大人會假裝小孩生重病,強加拯救、照顧。為什麼她會那樣?因為不這樣她就活不下去,她無法接受身為母親卻傷害自己的孩子。」
沈珠荷震驚。
「你瘋狂的找徐明靜麻煩,在我看來就跟我媽沒兩樣,不就是在表演給自己看?你丈夫如果入獄,就是你沈珠荷害的:你兒子會死,你也有責任,你一點都不無辜,你不是受害者,你是加害人。」
沈珠荷一個踉蹌,撝胸,臉色慘白,像有人拿針刺破她。
「我希望恆星飯店順利跟AGO飯店集團簽約,這關係到許多人的生計,相信你們不會阻撓。」崔勝威說。「以後,不要找徐明靜麻煩,這是我的警告。」
沈珠荷狼狽地離開,她不知道當初肆意妄為,會給深愛她的老公帶來多大危險。
是夜,她摟著熟睡的丈夫,仍暗暗因恐懼發抖,悔恨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