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他有助理,他日理萬機,一堆人要聽他發號施令,他是神一般的男人,他沒事。
他很帥地接起電話。「幹麼?」
「哥,你在幹麼?」
「在忙啊,有什麼事快說。」
「不是啊,我看你在外面發呆,想說你怎麼了,要不要下去接你。」
崔勝威往上望。他馬的,車東元在二樓落地窗前,對他慇勤揮手。
這車東元就是個老實人,老實人偶爾就是會白目得令人恨。
「哥又跟那女人吵架了?她幹麼把你的傘扔地上?你那麼好心送傘過去說,她怎麼可以這樣?真壞欸。哥你幹麼一直站在那裡傻傻看著她,你在看什麼?」
看你OO**%——
嗚……他好想死。
不能讓他纏上來。
三七步最好還是留在過去給她的印象,那個討人厭的囂張男人。
徐明靜頭也沒回地一路疾走,但能感覺他追來的目光,她能意識到自己心中的震盪。當他靠近,她像根弦般繃緊,緊張又不自在,直到離開他的視線,她才緩過來。
一般來說要怎麼稱呼這種氣氛?
能感覺到彼此的火花,一種曖昧的張力……她嚇到了,有強烈的被威脅感,她故意滿不在乎地敷衍過去,不鼓舞他,也不讓自己淪陷。
假如真要細究跟崔勝威發生的這一連串離奇事件,那就是人們稱為「有緣」的東西。
可那又如何?
她走入候車亭坐下等公車。
在她看來,世人高估了緣分的美麗,卻低估了緣分的殺傷力。但凡跟有「生命」的東西結了緣,就是悲劇的開始。
喜相逢時太歡樂,但是——但凡有「生命」的,就有盡頭,相識就像一場必然的悲劇。
想到這些,被他攪亂的心就冷掉了。
她歎息。
一次愛情已經耗盡力氣,一場死別也掏空了情感。當初那樣認真愛著振宇哥,自大地以為只要相愛就好,什麼都能克服。後來因故對心愛的男人提出解除婚約的決定,他痛苦悲愴,酗酒出事……
現在的她,再也不讓時間在「緣分」上頭做文章,她不給愛情機會,也不交新朋友,只要緣分不夠久,就不會累積情感,不用恐懼生離死別。
這樣最好,就像現在,就算感覺跟崔勝威彼此間有什麼,只要不讓它發生,就不會有挨「痛」的機會。
反正她現在只是個「還債」的人,沒資格接受誰。「苟活」於世,就不要沾惹「緣分」。
就連這坨「山」,也被徐明靜惹毛,焦躁不已。
這坨「山」高一八五公分,重一百二十公斤,「愚公移山」正進行中,而山已經不耐煩,就快要山崩。
他們已經溝通半個多小時,她還是沒聽懂他在講什麼。不只是她愚公移山的精神讓如山般高大的男人心煩,更嘔的是這場對話沒交集。
即使她是個美女,還是讓他很抓狂。
自從施振宇死後,徐明靜變得越發惹人厭了……他想。本來是甜美愛笑愛5巧的丫頭,現在陰沉沉的,超級頑固。
第6章(2)
一臉落腮鬍的男人霸在桌前,邊捲煙邊壓抑怒火——他是「胖老爺」夜店的老闆霸子哥。
每次開店營業前,他總這樣坐著,以他粗壯的指頭對付手捲煙。這事需要技巧,彷彿修行需要耐性。
先捻一些煙草擺在一片薄紙上,再動作細膩地將煙草連同紙一起捲成細條狀,接著指頭沾水(或用舌尖舔),封緘紙卷邊緣,如此一來手捲煙就完成了。
煙草有各種口味,咖啡、巧克力、紅茶、綠茶,或是他最愛的微甜的草莓味。做這件事時,是霸子哥心情最平靜的時候。但今天卷完六根煙,每一根都很醜,沒一根完美的。
都是對面那女人害的,他一直講一直講,她還講都講不聽。如果是男人,一拳貓下去就完事,偏偏她是女人!
「反正這個月開始,你們『九玖樂團』不用來了。」
「『九玖』必須上場。」
「為什麼?你們有死忠fans嗎?不要來了,錢我們都結清了啊。」
「『九玖』必須上場。」
他氣到粗指不聽使喚,煙草掉了一堆。「徐明靜,之前發給你的簡訊還不夠清楚嗎?我沒辦法再支付演出費,回去吧。」
「你不能用一封簡訊Fire我們。」
「不然咧?要辦個告別紀念趴才能Fire嗎?」
她彷彿聽懂了,低頭緘默。
唉,有點不忍,看著很難受。「回去吧。」
「看在霸子哥這麼有誠意的分上,好,演出費打八折。」
「你是要我吃土嗎?」砰!霸子哥麼怒拍桌,這一拍不得了,木桌劈出一條縫,如閃電那樣啪擦擦龜裂。
X例!現在還弄壞一張桌!
「拜託你,好妹子,現在台北像我這樣開十年的夜店剩幾家?大家下班不流行追團,流行的是在家追劇。年輕人哪個不是掛在手機上、掛在網咖裡聊天打怪?現在生意不好啟了,我這樣講你聽懂沒?」
徐明靜任他咆哮,睜著一雙無辜大眼。這模樣倒像是他在霸凌她,But,到底是誰霸凌誰?
「幹麼這樣看我?喂,啟人不可以這麼自私,霸子哥已經夠照顧你們了。我兩年前就想這麼啟,哪知道你們團長忽然出車禍,我撐到今天才開除你們,是因為心裡難受啊!尤其是你,就是怕你打擊太大撐不住。哥哥我夠有義氣了,自己沒賺什麼,可演出費一毛都沒欠。」
「原來如此。」同情兩年多,確實夠義氣。
「啊不然你想想,每天賺兩千多塊,員工都辭掉幾個,還付你們錢,我每個月扣除開銷只有三千塊可以用,我實在是……」不能再講,都快哭了,霸子哥咬拳忍淚。「日子苦啊。你還這樣跟我盧小,都不替霸子哥想。」
眼淚呼之欲出,終於喚醒徐妹妹的人性。
「我懂了,對不起,沒想到霸子哥一直這麼關照我們。」
「你啊——」霸子哥含淚看她。「你也是,坦白講,那時出事真怕你想不開,畢竟你們都要結婚了。可是兩年多過去了,我也觀察你夠久,你沒事了反而是我很有事,一直在賠錢。」